前几天我写了一篇关于“巧言令色”的动态。有一位朋友评论说，“学而优则仕，禄在其中矣”就是“巧言令色”。
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学而优则仕”，“禄在其中矣”，这两句话都指向儒家追求做官。他可能认为儒家为学的目的是做官，这便是虚伪，便是巧言令色。
如果这样理解，恐有断章取义之嫌。
先来看我对“巧言令色，鲜矣仁”的理解：当你刻意表现自己来取悦别人的时候，心灵便不再纯粹，良知便开始远离，不幸便随之而来。
“巧言令色”，为什么会“鲜矣仁”呢？
仁，是一种内在的、纯粹的、超越的、稳定的精神或心理状态。儒家学问讲求内省体仁，学者应随时观照内在的仁，使自己的人格获得强大的、恒定的内在支撑。此之谓安身立命。一旦取悦别人，我们的心就从对内在的观照转移到外在，人格失去了支点，只能随外物起舞。而外物是不稳定的，总在变化之中。所以人心便会感到动荡不安，充满焦虑。
“学而优则仕”，“禄在其中矣”，是否涉嫌使儒者的人格失去内在支点呢？我们还要看这两句话是在何种情况下说的，本义是什么？
“学而优则仕”，语出《论语》子张第十九篇。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仕”便是从政，“优”便是优裕从容，“学”便是学习诗书礼乐、先王之道。子夏这句话的意思不难理解，做官的人应该拿出时间来读书，读书人学到一定程度就应该为国效力、为人民服务。这有什么错吗？
有人专门拿这句话来指责儒家人就是“官迷”，学习四书五经就是为了考科举当大官。可是，子夏哪知道什么是科举呢？
话说回来，现在的官员难道不应该提高修养吗？现在的学者掌握了文化和技术、具备了很高的素质，难道不应该为国家多做贡献吗？
这个问题的关键，恐怕就在于对“仕”的理解上。因为在历史和现实中，有一些贪官污吏，让人们对“官”这个群体有着某种抵触情绪，甚至是敌意；再加上近百年来，国人对古代封建社会以及儒家思想的误解，一杆子把儒家士大夫打成“剥削阶级”。
请问孔子是剥削阶级吗？子夏是剥削阶级吗？做官就等于剥削人民吗？
“学而优则仕”，是子夏怀着对天下苍生的悲悯说出的肺腑之言。他与孔子一样心怀天下，情系苍生。子夏本是一个性格偏狭之人，但为何后来他的心量如此广大？这是学习的结果。学而优，便是通过学习诗书礼乐，让自己的心灵变得更广阔，良知变得更清明，仁爱变得更厚重。
此时，他看待天下苍生，犹如母亲看待孩子。天下人的苦，让他感同身受。他实在不能袖手旁观，必须有所作为。
儒家的作为，有两种方式，一是仕，二是学。仕，则是通过政治来引领百姓向道。学，则是通过民间的教育来引领百姓向道。
至于“禄在其中矣”这句话，在《论语》中出现过两次。一是在为政第二篇中——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二是在颜渊第十二篇中——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这两章经文所说的“禄在其中矣”，恰恰是孔子教育他的学生，不要追求奉禄，而要一心把工作做好，通过学习来闻道，通过从政来行道。
儒家是谋道不谋食，不是为了那点俸禄才去做官的。虽然在历史上和现实中，的确有很多官员“谋食而不谋道”，但是他们并不代表儒家。不要把什么“锅”都扣在儒家头上。
真希望那些动辄就批判儒家的朋友，在开口之前能否先认真读一读儒家的经典，看看古圣先贤说些什么，想些什么。
如果想了解儒家，请先读孔子、孟子、曾子、子思、朱子、阳明子。文武之道，未坠于地。诗书在册，何不来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