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台,斗妍厅,清谈会。
蓝湛那番不容置喙的话,是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执念。
他也知道,仙门百家以剑道为尊、不容旁门外道的观念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光靠几句没有依托的言语是无法即刻改变的。但他,还是必须得说。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蓝湛晓得其中“积”字的关键性和重要性。同理,如今自己身居仙督之位,有独天得厚的优势,若再不“积”,不一点点地去向仙门百家灌输海纳百川的思想,恐今后又有从天而降的变故。
今后?今后我还能陪伴、守护在你身旁吗?
蓝湛一想起魏婴临别前的那句话——“我想一个人待着”,心里变得空荡荡的又堵得慌。
自方才相见,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正视魏婴,他心里多么渴望看到魏婴又朝他阳光灿烂地一笑,可也多么害怕迎上的会是冷漠、疏离的眼神。
心心念念之人,明明近在眼前,却如咫尺天涯,不敢看,不可念,这是怎样一种折磨?
蓝湛默默低头,微闭上眼,眼眶稍涩,往事种种,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无以排解。但此时此地,由不得他如此放纵自己。
这一切,只是眨眼功夫,可于蓝湛,已似经历了一场自己与自己的殊死搏斗。
对于蓝湛的宣告,在座的姑苏蓝氏(蓝曦臣未到场,由其座下首席弟子蓝景仪代为表决)、云梦江氏、兰陵金氏、清河聂氏四大世家都不置一词,算是默认了,别的小仙门便也不敢多言,唯有苏治一人依旧有不平之色。
坐在苏治身旁的金凌忍不住问了一句:“苏宗主,你对我大舅舅还有什么不满吗?”
还未待苏治回答,一旁的景仪便插了话:“他能有什么不满?魏前辈的那些个招阴旗、风邪盘什么的,我看他用得挺顺手。”
“你……胡说!”苏治不承认。
“我胡说?你敢说前几日在秣陵与姑苏交界的山头夜猎时,你没用过?”
“就是,说一套,做一套,敢用不敢承认!”金凌和景仪平时不对付,但此刻却一唱一和,配合得极好,把苏治怼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苏宗主,关于秣陵不少修士无故失踪,查无音信,你尚未给我一个答复。”
蓝湛虽然心中郁结得很,但这是在清谈会上,他断不会忘记此行要了结的几件事。
在魏婴答谢几大世家相助重建乱葬岗的宴席上,苏治登堂入室来挑衅时,蓝湛就责令他整改欺凌霸弱的恶行,谁知他不但不听,还变本加厉。据失踪修士家人称,那些修士被苏治的人掳走后便不知去向,苏治避而不见,他们求告无门,只好找上云深不知处请求蓝湛主持公道。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苏治再次不承认。
“有人亲眼所见。”蓝湛说。
“他们看错了吧?”苏治依然抵赖推托。
修士失踪?杳无音信?是否与岐山秘密基地有关?难道苏治用那些修士来炼制高阶凶尸?他那一系列欺凌霸弱的行为是障眼法,只为了转移蓝湛的注意力?
心念电转间,魏婴似有所悟,突然站起来,略带兴奋地朗声唤道:“仙督,我有个提议!”
又是一声“仙督”!魏婴如同一个举手等着老师点名发问的学子,眼神殷殷地望着蓝湛。
蓝湛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了。可一眼望去,一颗怅然又委屈的心,一不留神就跌入了那一汪春水中,一时半会缓不过劲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连魏婴自己都不知道蓝湛为何那样定定地看着自己。
幸亏苏治的注意力全在魏婴身上,他正琢磨夷陵老祖又要出什么鬼主意,并未发现蓝湛的异常。
直到江澄和聂怀桑顶不住这尴尬的对视与沉默,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嗯哼”,蓝湛才顿觉自己的失态。
蓝湛收回视线,语气尽量平淡地说:“请讲。”
“如今的岐山不夜天,被列为不祥之地,邪祟频出,人迹罕至,又居于崇山峻岭之间,很容易就会成为藏污纳垢之地,所以,我建议在那里增设瞭望台,由仙家接管。”
魏婴的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他所提议的和方才的话题明显风牛马不相及,但心知肚明的苏治一听,开始不安起来。
蓝湛再次看了魏婴一眼,魏婴含笑向他点了点头,似乎在暗示蓝湛要相信自己。
蓝湛很快就将视线收回。他知道魏婴在大事上不会胡闹,这番话必有乾坤。
无论在金光瑶任仙督期间,还是蓝湛继任后,不夜天一直无人愿意接管,因为该处无论是从其外观周边还是历史渊源上,皆让人望而却步,不敢染指,生怕给家族带来无妄之灾。
蓝湛曾授意清河聂氏就近接管,聂怀桑使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路数,死活不肯。后来温宁不忌讳,要重修炎阳殿,却遭到了苏治百般阻挠。
苏治?不夜天?失踪修士?有何关联?蓝湛正欲开口征询宗主们的意见,忽闻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随后便有一金氏弟子惊慌失措地冲进斗妍厅,大喊:“宗主……外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傀儡……拦都拦不住……”
一个傀儡?至于吓成这样?
在场的宗主不知详情,但都紧随着蓝湛出门而去。
魏婴看着愣在原地、一脸懵圈的苏治,暗暗地笑了。
BY/静室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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