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特效属于‘纯服务性’的行业，在这套影视规则和服务体系中，真正拥有话语权的视效公司寥寥无几。幸存者需要建立自己的一技之长，否则极易成为行业下行周期中，被碾碎的泡沫。”
作者 | 查沁君
“其实我们的生物形象已经很接近《阿丽塔》了。”原力动画CEO赵锐自信地说道，“我们目前有部分作品尚未对外公布，它太真实了以至于大部分观众可能无法分辨出是真人还是CG特效。”
不同于一般的特效公司，成立于1999年的原力动画是产业布局更为广阔的IP内容公司，尤为擅长生物特效。2018年全球上映的《妈妈咪鸭》是其第一部原创动画电影，主角大鹏的羽毛达到千万根，每一片都处于可控状态，且能像人类的五指一样比划和表达感情，既保持联动性，又避免羽毛与模型的穿插。
早在2016年，原力动画就曾在真人CG上做出尝试，《爵迹》呈现的100%都是CG镜头。赵锐认为真人CG最大的风险是观众的接受度——他们能感觉到跟真人的细微区别，尤其是面部表情，这也是在预告片发布之后最受诟病的部分。
目前，原力已有多个自主IP正在开发当中。和《妈妈咪鸭》一样，原力动画将对这些IP进行综合运营，包括角色形象打造、多种方式呈现作品等。为保证IP的长线运营价值，赵锐对IP有着统一的标准：可留存。
未来，原力动画将保持每年推出一个新IP的节奏。赵锐告诉三声：“视觉特效属于‘纯服务性’的行业，在这套影视规则和服务体系中，真正拥有话语权的视效公司寥寥无几。幸存者需要建立自己的一技之长，否则极易成为行业下行周期中，被碾碎的泡沫。”
以下是三声与赵锐的部分对话整理：
三声：为什么生物特效在国内比较难以攻破？
赵锐：因为对于角色人物动画来说，大家每天都会看现实中的人，并且有一种熟悉感，尤其是人物动画的面部细节表情，对其真实性的要求特别高。如果你做出来存在一点瑕疵，观众敏锐的眼睛和直觉都会感受到。
三声：人物特效的难度具体体现在哪？
赵锐：大部分的特效公司只是做一些物理特效或者环境特效，真正做角色特效需要花很大力气。整个难度始于建模，其次是动画，如何把面部动画做到很真实。用CG技术渲染出一张2D的图象，使其看上去像真人，挺不容易。如果将其置于实景中，对于模型的精度、皮肤的质感还有细节毛孔等，都非常讲究。
目前，我们的技术已经更新到用肌肉系统来驱动面部动画，这是一大台阶。我们会和国内外的顶尖科学家一起研发软件，而非购买外部软件，在这方面投入的资金达到大几千万。未来我们将通过实时引擎技术来实现超写实人物，里面涵盖从肢体动作到面部造型在内的一整套解决方案。
三声：什么时候意识到必须要自己做研发这件事？
赵锐：大概在四年前左右，我们刚开始做第一部真人CG《爵迹1》时。但是那个时候的技术、资金和时间都不允许，所以出来的效果颇有微词。自此之后，我们开始自己研发技术和软件。因为首先，国外最先进的系统，别人不一定卖给你，其次，不一定适应中国国情。最后，你如果永远跟着别人后面走，永远超不过别人。
《爵迹》2其实是我们两年前就开始做，近期可能会先公布部分制作的短视频。从技艺上看，这部作品又上了一个台阶，大部分的面部动画已经非常写实，相对第一部提升非常大。
三声：在此前的采访中，您将公司定义为“高科技的内容公司”，现在这个定位有发生转变或者升级吗？
赵锐：我们在技术上算是投入最多的动画公司，因为在大部分人的观念里，动画公司是做艺术产品，但是为什么好莱坞很多公司能做出厉害作品，因为它不仅限于艺术，而是一个真正的高科技公司，运用很多科技的方法来实现艺术产品。
同样，原力动画也是一个高科技的内容公司，为娱乐行业以及未来将要拓展的严肃行业，比如为金融、医疗等领域提供内容。
我们现在会跟一些人工智能公司合作，运用超写实的角色形象做人机交互的界面，用计算机创造出非常接近真人形象的角色。比如在医疗领域，创造出一个人工智能的医生形象，帮助诊断病症。但是因为医生行业比较特殊的，需要能让人产生信任感的人机交互界面，所以这是人工智能的下一步。
三声：公司目前的业务矩阵是怎样的？
赵锐：传统业务板块是影视部门，不管是即将上映的《丑娃娃》还是《爵迹2》以及类似于《阿丽塔》的电影都是我们未来准备做的内容。
其次，互动内容板块，即运用计算机动画以及图象技术，为游戏、电影等其他互动内容提供制作服务。
另外一个新拓展的业务板块是行业事业部，即计算机动画如何应用到其他行业里，就像我刚才讲的医疗、金融等。
这三块是我们公司目前现在最主要的内容，都是基于高科技的方法来做内容，并为不同的领域服务。我觉得计算机动画的核心，未来还是会体现在生物动画上，因为不论是计算机动画创造的内容也好，还是各行各业的角色形象应用，都是创造虚拟的生命形象，甚至包括机器人也是一种生命形象。
三声：从公司架构和人员分布来看，他们的业务分工是怎样的？
赵锐：美国分部主要负责前期内容研发，东南亚新设分部主要是为了吸引东南亚的人才，其他的基本都在国内，南京总部一千人左右，成都三百多人，武汉也有部分，整个公司大概在一千六百人左右。
三声：原力有对标公司吗？
赵锐：我们不想对标任何公司，我们有很多东西想做，对标任何一个公司，可能都不见得能体现我们想做的事。
三声：《妈妈咪鸭》是原力的第一部原创IP动画电影，未来在IP打造上有哪些计划？
赵锐：我们购买了一个很出名的儿童图书《故宫里的大怪兽》的版权，并成立了一个研发部门，围绕这个IP做一系列电影电视的开发。在IP选择上，我们比较青睐中国文化传统故事，其次全家欢类型，我们也会尝试做一些针对成年人的CG动画。
未来更重要的是，建立一个健康的商业模式，因为IP本身风险较高，其成功和失败的机率相当。所以挑选一些最有可能成功的、有一定受众基础的IP，据此做更广泛的内容。
三声：《妈妈咪鸭》面对的是全球发行，怎么样的故事对海外受众有吸引力？
赵锐：我觉得要讲国际化的故事，中国不缺好的内容，关键在于如何讲述。中国市场如今被好莱坞大片占领，说明中国观众也喜欢看这些东西。反过来，外国观众跟中国观众到底有多少区别，我觉得也未必有那么大的区别，关键看别人知道怎么讲出来一个让全球观众更能接受的故事。我们在做自己的影片的时候，可能更多考虑本土观众，这只是经验问题，我觉得未来会越来越好。
三声：加拿大是高返税地区，它会抢占中国市场，并成为一个较大的竞争对手吗？
赵锐：如果我们永远把自己定义为制作服务商，就会受到世界各地的竞争威胁。只有真正走到行业前端，竞争才会小。而做中低端内容的公司不是没有生存空间，只是会生存相对艰难。
视觉特效属于“纯服务性”的行业，在这套影视规则和服务体系中，真正拥有话语权的视效公司寥寥无几。幸存者需要建立自己的一技之长，否则极易成为行业下行周期中，被碾碎的泡沫。
我们的生存经验是，坚持做头部内容，比如与梦工厂合作《驯龙记》，我们对自己的要求是必须要做到高质量，有时甚至逼迫自己做一些超出经验范围之外的东西，不怕挑战是原力的文化。
三声：在您看来，好莱坞的特效行业存在哪些问题？
赵锐：我觉得整个特效发展都不太健康，中国的特效公司生存普遍较艰难，这不仅仅只针对中国，是整个世界特效行业的通病。
因为从本质上看，这是一个纯服务的行业模式，在这个服务体系里面，真正掌握话语权的特效公司非常少。一部电影可能由十几家，甚至几十家特效公司在一起合作，没有一家特效公司能形成自己足够强大的壁垒。
比如我擅长做生物特效，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我还有一技之长可以满足需求。但如果只是做一个爆炸场景，大家都能做。所以特效公司一定要形成自己的特长，在这个特长领域里面做到第一，你就一定有自己的市场空间。否则这就是一个大红海，五年十年以后还是这样，这个行业远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光鲜、有很强的高科技感，有很多片子成功。
外国一些成功的特效公司，大部分是跟导演有强关系联结的，比如卡梅隆、卢卡斯，他们把自己的电影放在其成立的特效公司里面来做，这个才是特效公司生存的相对较好的一条路。
电影特效是很难的一个行业，能坚持做下来的是真正热爱和有情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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