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故乡的所有情结都在那栋老宅上,从老宅拆除建新房以后,关于故乡的感情也被埋在土堆瓦砾下了。
说是老宅,只是一个新旧的对比的说法而已,并不是小说和电视里那种古风味十足的地方,非要给个说法的话,应该是旧味十足。从树枝短木编织的围墙处,到青石瓦砾杂乱平铺的院落里,再到布满土蜂洞穴的主屋的土墙上;从用浆糊层层贴着门画的沉重木质大门处,到挂着粗织密缝的麻布卷帘的内屋里,再到客厅中蒙着一层细灰从而显得泛黄的毛主席画像上。
老宅的围墙严格来说不是墙,是瓜果藤蔓的架。春日里,残雪不在后,奶奶会沿着围墙内外,点种去年秋天里收好的各种种子。种的最多的是丝瓜和扁豆,初夏时家里的主菜也是这两样。也会种南瓜、地葫芦和西红柿,但是这些长得比较低矮,往往还没等到幼瓜落地,就被鸡鸭啄了
简陋围墙圈起来的院落是我的乐园。大人们忙着务农,就把我“放养”在院子里。院子右边靠围墙处有棵槐树,在槐树横着伸出的那根碗口粗细的枝丫下,有爷爷为我做的秋千,树枝很高,所以那秋千全力荡起来真的能飞起来。不过,那时我是不敢的,只看到附近年长的玩伴荡飞起来过,很是向往。院子左边靠近土墙的地方有一口半机械水井,爷爷奶奶管那个叫洋井。我是最喜欢夏天在井旁边的小水沟玩。从水沟里面和旁边都能掏出黑色的泥巴,泥巴软且黏,可以堆成各种形状,放在土墙下面的青砖上晒,晒干后可是能拿起来玩的呢。
泛黄的主屋的土墙是土蜂的家。记事起,它们就叫土蜂,好像我生来就知道它们叫土蜂一样。土墙上,尤其是靠近屋檐的部分,布满了小拇指粗细的洞孔,每到春末夏初时,每个洞里面就会有三五只土蜂安家。那时,我喜欢抓土蜂放在玻璃瓶里面来玩。晌午时是土蜂最忙碌的时刻,看到有一两只飞进洞里了就拿着玻璃酒瓶在洞口外等着,酒瓶的外包装是要除去的,这样把瓶口扣在洞口,土蜂分辨不出来,出来后就往瓶子里飞。一会儿时间就能抓好多只。我喜欢听土蜂快速拍动翅膀打在瓶口的声音,叮铃叮铃的声音,好像喝了一小口汽水时舌头的上传来的酥麻感觉。
老宅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大概就是正屋的大木门了,可能是古董,如果还在的话。正屋的厚重木门,已经看不出来材质,木门的中段还是黄褐色的,接近地面的部分则泛起了绿色,星星点点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虫眼 和石板两端开个洞就是门枢,下方石板靠近门枢的部分已经和大木门贴着了,局部去看,门似乎嵌在石板里,每当大人们唤我去开门关门,总是要使劲儿抬起门来,才能转动。
与正屋连着的是两间房屋,一间用作爷爷奶奶的卧室,另一间用作杂物室,每间房前都挂着一条由粗麻布三五成块的密密缝制的帘子。老宅的房间没有门,粗布帘子就成了门。
老宅里没什么装饰,除了那副单薄塑料纸上印着毛主席肖像的画。对于爷爷奶奶那辈人来说,毛主席是是他们的精神寄托,那时的我只是觉得,屋里墙上什么都没有,有一幅画蛮好,作画不作相。
九岁时,老宅被拆了,原地建了新的砖瓦房,围墙也是砖砌的。为了建新房方便,槐树也砍掉了,新的院子里大部分铺上了水泥,有新的水泥排水沟。
这些年来住的地方变化很多,都在变好,变得方便起居生活。偶尔会想起以前的老宅,只是时间长了,很多事情越来越模糊,能记下的这些东西,也跟现代的油画艺术一样,变得越来越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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