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在构图时会注意布局,不仅要浓淡结合、虚实相映,而且还需分清宾主、分别主次。诗歌创作也是如此,但着眼点不同、角度各异,也会有各种表达方式。有些是情为主、景为宾,有些是赋陈为主、比兴为宾。
清代一位诗人也非常懂得这一点,于是其作品也显得主次分明,十分精彩。下面介绍清代才子的一首七律,句句发自肺腑,颈联尤其催人泪下。
酬洪昇
清代:朱彝尊
金台酒坐擘红笺,云散星离又十年。
海内诗家洪玉父,禁中乐府柳屯田。
梧桐夜雨词凄绝,薏苡明珠谤偶然。
白发相逢岂容易,津头且揽下河船。
此诗写于康熙40年春,当时作者到杭州后,与洪昇一起游湖时所作。洪昇比朱彝尊小16岁,两人同在北京期间,朱彝尊担任輸林院检讨,于内廷供奉,声名显赫。而洪昇但是不过是一位国子监生,但他们彼此却结为忘年之交。
康熙23年,作者曾因故谪官,被逐出内廷,此后几年意颇抑郁。康熙28年时,洪昇写了一首诗赠给他、以相慰勉。朱彝尊当时并无酬答洪昇之作,因为洪昇赠诗后不久,他即遭逢《长生殿》演出之祸,也就不便酬答,因此这首诗是作者为酬答对方十年前的诗作而写。
洪昇是清初著名的戏曲家、诗人,早年赴北京,受业于著名诗人王士祯、施闰章门下。他做过二十多年的国子监生,为人孤傲狂放,故未获一官半职。
康熙27年,洪昇完成了杰作《长生殿》,第二年因在皇后丧期内,擅自招伶人于宅内演唱,被给事中弹劾为大不敬,不久就被革去国子监生籍、而离开北京。回到故乡后,他一直过着郁郁寡欢、纵情山水的生活,之后在浙江吴兴因醉酒,失足落水而亡。
开篇两句回忆当初分别时的场景,“金台酒坐擘红笺,云散星离又十年。”那年我们一起在京城饮酒、并分笺题诗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如今屈指数来,离散也已十年。
金台,又称黄金台,相传为战国时燕昭王所筑,上置千金,以招募天下有オ之士。这里是指代北京;云散星离,比喻朋友间的流徙別离、天各一方。洪昇于康熙30年,由北京返杭州,至此次重会正好十年。坐,通“座”字;擘,分的意思。
接下来作者又热情地赞扬对方,“海内诗家洪玉父,禁中乐府柳屯田。”洪昇不但海内闻名,而且《长生殿》等杰作,也像宋朝洪炎的诗歌、以及柳永的词作一样流传久远,甚至引起皇帝的注意。
洪玉父,即北宋文学家洪炎,他是黄庭坚的外甥,字玉父,与洪昇都是南昌人,所以作者以洪炎比之。柳屯田,即柳永,曾官屯田员外部,故世称柳屯田。他为人放荡不羁,却终身潦倒,与洪昇的性格、和人生经历都有相似之处。禁中,指宫中;乐府,古代掌管音乐的机关名称,此处指词作。
一番交谈后,诗人觉得对方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于是又转而表达自己的同情,不过诗人自己却显得很激动,他动情地说,“梧桐夜雨词凄绝,薏苡明珠谤偶然。”夜雨阴冷,敲打着寂寞梧桐,连诗词也显得极度凄凉,更令人泪奔;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洪昇竟然无端被人诬蔑,而蒙受冤屈。
梧桐夜雨,是《长生殿》中的一段情节,这里代表这部作品。薏苡明珠,比喻蒙冤被谤,化用《后汉书马援传》的故事,作者赞扬这部杰作艺术超绝,将永远流传下去。
最后作者又强调了彼此友情的珍贵,“白发相逢岂容易,津头且揽下河船。”当时朱彝尊已73岁高龄,洪昇也已57岁,然而岁月匆匆,诗人希望真情永远,所以还是在渡口系好船绳,以便泛舟西湖,痛快地游览一场。
纵览朱彝尊的这首七律,全诗感情深厚、描写含蓄,诗人赞美洪昇不屈不挠的精神,也祝愿其伟大作品可以流传千古。这首诗中就是情为主、景为宾,作者很恰当地把握了这种主次关系,才显得深情涌动。
这首诗从回忆他们在京华的交往开始,作者高度赞扬了洪昇的才华及《长生殿》的艺术成就,也对洪昇的处境深表同情。最后又情真意切地奉劝洪昇下船游湖,共享山水之乐,全诗洋溢着相知相亲的深厚感情,读完令人感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