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常常会陷入沉思。
黛玉和宝玉的爱情,让人叹息,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是悲剧。
一个爱得太深,爱得太纯粹,一个年纪太小,不懂天高地厚。
他们的爱情,仿佛青春时代的初恋,充满了全心全意的美好,却注定以悲剧结尾。因为爱得太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悲剧,卑微到尘埃的爱,是开不出花的。
一、失衡,从把爱情当成唯一的支点开始
黛玉的爱很纯粹,纯粹到她本就是为了还上一辈子欠的情而来。
但是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生而为人,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需要偿还。
或者说,如果黛玉上辈子之欠了宝玉一份情,那我们上辈子至少欠了我们的父母、祖父母、兄弟姐妹、朋友等等诸多人的情。
黛玉就像一个纯粹到极致的仙女,无意中撞进尘世的繁华,留下一段让人叹为观止的人生。
她和宝玉的情,时常让人感动。
他们一起长大,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红楼梦的第十九回里,详细地描写了黛玉和宝玉的午后日常。
黛玉吃了午饭歪在床上犯困,宝玉怕她刚吃了饭就睡觉便去闹她,两人打闹着,争一个枕头。最后的黛玉,被闹得觉都睡不了,只能“睁开眼起身”,并且含笑着说宝玉 “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然后将自己的枕头让给了宝玉。
原著中的场景很温馨,温馨到我每每读到这一段,嘴角都不自觉上扬。
不熟悉黛玉的人,总觉得她是那种“作天作地”的女孩,可真正读了原著,看到了她和宝玉的日常相处,才恍然意识到,她其实是每一个正常女孩的模样,真诚、爱撒娇、会吃醋、也懂得道歉。
但就算再喜欢黛玉,也从不为她和宝玉的悲剧而愤怒不甘,因为这仿佛是注定的结局。
人世间总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将爱情当成生活中唯一的支点,人生便已经走了偏路。
二、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心理学家阿德勒曾说:
“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黛玉的童年是有缺失的。
她年少失母,父亲林如海是皇帝的亲信,是巡盐御史,是皇室的眼睛,是受到重用的世家子弟,也是才华横溢的读书人。他有追求,有目标,事务繁忙,注定了不能长久留恋儿女俗世,注定了要为梦想而奋斗。
年幼的黛玉寄居贾府,受贾母珍爱,受宝玉重视,却依然小心翼翼,时常感到孤单,没有安全感,最后因情而香消玉殒。
林如海是爱黛玉的,但并非所有的爱都能被感受到。
那日别离,黛玉不忍离开,林如海便说“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
他绝对是舍不得女儿的,但自问无法照顾好女儿,只能舍她去一个更好的所在,一个能够将她妥帖照顾的人家。
可那个时候的林如海,或许并没有学过心理学,不懂得对于孩子而言,在父母身边,哪怕苦点累点,也是幸福的,是洋溢着满满幸福的。
初入贾府的黛玉,“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哪怕才华横溢,依然难以树立自信,难以相信宝玉真的心里有她,甚至于写下《葬花词》那般凄美的诗词。
三、我爱你,于你无关,才是悲剧
黛玉活得很通透,通透到她只希望宝玉心中有她,无所谓世俗的名分。
宝钗活得很现实,现实到只需要宝玉夫人的位置,无所谓宝玉心中爱谁。
这两种态度,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人生观,但每每总要叹息,若是黛玉再现实那么一点点,或许下场也不会那么凄凉。
她的性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可以无视世界上的恶意,只要珍爱的人看得见她的好。她是真性情的,若是真爱一个人,哪怕为了他和全世界背离,也在所不惜。
甚至于,她爱他,可以与他无关。
但这样的爱,若是真的遇见知心人,也要求对方同样真挚。
书中说得很明白,黛玉和宝玉之间的别扭,是——
“求全之毁,不虞之隙。”
若是黛玉现实一点,或许她也能发现,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祖母疼爱,给了远超孙女迎春、探春、惜春;宝玉怜惜,处处想着她,大观园里无人敢欺负她,可终究,她很难彻底安心。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一首凄美至极的《葬花吟》,惹得宝玉哭断了心肠。
其实宝玉也没有多么优秀,至少,放眼世间,也绝对有配得上黛玉的男子。可她选中了他,便成了绝美的爱情。
但这种爱情,注定是一场悲剧。
林如海英年早逝,徒留一个黛玉,书香门第的结合倒是成了空话。
贾母出于对外孙女儿的疼惜,拖着婚事,可终究敌不过王夫人那边薛家的声势浩大。
后来的贾母,年岁渐高,也再护不住自己的孙女。
最后的黛玉,依然会为宝玉泪尽而死。
世事难料,真情难得,终究,这个世界上有大多数人,都将错过最爱。
我爱你,与你无关。
这句话看似很美,却也凄凉,因为这里的“无关”,是用一个女子惨烈的牺牲换来的,吃尽了苦头,最后还得不到爱情。
若是黛玉可以明白,每个人都只是生命里的过客,唯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坚定的依靠,或许,她的结局,也不至于让人扼腕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