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的《木麻黄树》里收集的短篇小说,每一篇都极其精彩,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细细欣赏。故事性不用说,毛姆是讲故事的高手——用圣手来赞美他,也不为过。对于普通读者来讲,这一点至关重要。至于一篇小说能带给人怎样的思考,则要见仁见智了。
老实讲,第一次看《木麻黄树》里的《铁行轮船公司》,我并没有思考太多,震惊是有的,为加拉格尔先生也就是那位种植园主的死亡而震惊。或许是太过震惊,脑子里全是这件事,忽略了其他内容。
世间真有这种事?加拉格尔先生上了船后就不停打嗝,最后竟然因此送命!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一下,加拉格尔先生到底得了什么病?
《铁行轮船公司》,这个标题莫名其妙。它当然不是一个航运公司的说明书,作为一篇小说的标题,并无吸引力。读完小说,读者知道毛姆写的是在铁行轮船公司的一艘轮船上发生的故事,但他何至于用这个标题?
第二次阅读时,我才从故事中挣脱出来,退后一步,安静地欣赏起这篇小说。
这也是《铁行轮船公司》的魅力,初读时,读者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带入作者的叙述中,进行了一场精彩的游历。注意,不是代入小说中的某个角色,而是被带入故事中,如同欣赏3D电影,身临其境。
《铁行轮船公司》写的并非加拉格尔先生一个人的故事,而是三个,不,三对男女的故事。
故事一:四十岁的哈姆林太太,老公身不由己地爱上了认识四十八岁的女人并且不想跟她离婚,哈姆林太太气得坐上了回伦敦的轮船。
故事二:海军军官林赛尔的夫人与医生打情骂俏,林赛尔先生却表现得十分冷漠。
故事三:种植园主加拉格尔先生离开经营了十年的种植园和与他同居的当地女人,坐船回老家定居,当地女人诅咒他将不会活着再次看到陆地。
这篇小说讲了三对男女的故事,当然是完全不同的故事,如果他们有什么共同点,无非就是:这三对男女都不年轻了,三个故事也都不那么可爱。
中年男女的婚姻、情感,涉及到真爱的话,就很容易像哈姆林先生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涉及到暧昧关系,则很可能反映出当事人在婚姻中的遭遇:被漠视,缺乏存在感。就像林赛尔夫人会跟年轻医生调情,老公却视若无睹。
倘若涉及到抛弃,抛弃者自以为做得很好,给了被抛弃者自己所能给的东西,被抛弃者却陷入绝望,诅咒对方会死。
这些活在忧患中的中年人,不是被重重心事所困扰,就是被“打嗝”这种生理现象冲击着自以为平静的心灵。
然而,生活一天天继续,一切都需要自己去坦然面对和接受。
在加拉格尔先生的助手找巫师施法,加拉格尔呼唤着他在马来当地的女人的名字后,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林赛尔太太在悲伤时刻本能地渴望得到老公的保护和支持。
至于哈姆林太太,她在目睹加拉格尔先生之死后,修改了她坚持要跟老公离婚的决定,从现实角度出发,重新规划了未来生活。
在小说开始不久,毛姆就写了这样一段话,阅读时会让人心中一动。
“当最后的星光褪去,日色逐渐占据天空,她那困扰的内心也得到一丝抚慰,在那一天中绝早的时辰,镜面般的大海纹丝不动,似乎大地上一切忧愁都微不足道。”
这就是中年人生活的面貌,总有那么片刻的平静与安宁,让人的心灵得到抚慰。阅读这篇小说时,请留意这句话/
参考书目:《铁行轮船公司》(英 毛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