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永文永生

■庄居湘

“我将春天付给了你，将冬天留给了自己。爱是没有人能了解的东西，爱是永恒的旋律……”罗大佑的这首《爱的箴言》曾经感动过很多人。可这毕竟是一首歌啊！而夏永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企业设备技术师，却用他的眼睛、他的身体、他的一生化作春天献给了别人。

夏永文是香香的老公。而香香是我亲舅舅的女儿。香香与夏永文是技校同学，同在岳阳一家大型国企工作。香香身材像我舅舅，高高瘦瘦的，说话总是柔声细语。而夏永文一米七几的个子，对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人来说，算是比较标准的了。加上五官又很端正。也难怪香香开口闭口都是“我家帅哥”。他们有一个清水出芙蓉似的女儿，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又顺利喜结良缘，还喜添了一小宝宝。假日，他们总是全家老小结伴出去旅游 ，真是幸福的一家啊。

可天有不测之风云！今年3月4日，香香在朋友圈突发一条讣告：爱人夏永文由于身患“原发灶不明，低分化腺癌”，于今天8时42分病故，享年56岁。根据爱人2017年10月在中国红十字协会的登记及遗嘱，遗体已由湖南省红十字协会接走，眼角膜捐献给爱尔眼库，遗体捐献给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做病理、教学、科研之用。家庭微信群里震惊不已。

夏永文的癌症是2018年3月发现的，到去世时正好是两年。当时来长沙治疗，我去医院看他，他穿着一套蓝格病号服坐在床头看手机，还饶有兴趣地谈起他的业余爱好摄影，完全没有病入膏肓的状态。未料到他这么快就走了，更没有想到他会做出捐献器官和遗体的义举。

连日来，被感动所驱动，我仔细阅读了媒体的报道、上网欣赏了他发表的摄影作品，也细细品读了香香近几年的微信朋友圈和同事写的祭文，好想对他说一句：夏永文，你56岁的人生虽不长，但你在平凡之中活出了精彩，在奉献之中体现价值！你用自己的行动谱写了一个大大的爱字。

在你眼里世界是那么美好，而你的生活又是这样的甜蜜。你的摄影作品里天空总是那么湛蓝，高山流水是那样的沁人心脾。你可知道，你在香香眼里又是怎样的景致吗？！2019年6月19日，香香晒了你正在专注拍晚霞的照片，她是这样写的：你拍景，我拍你；你开心，我快乐！这是怎样的一种爱才能写出这样真情的句子啊。当然，我也曾看到你和青青送给香香的生日蛋糕上写着：“模范老婆最佳老妈”！你们就是这样浪漫的一家啊！你喜欢收藏，为了一套纪念币，你和香香早晨五点起床去排队；你喜欢健身，还热衷跑马拉松；即便你们全家送你去上海做检查途中，你也没有忘记带上你的摄影器材到上海周边景点拍照；只要病痛暂时缓解，你依然觉得生活美好如故……也许，你的内心，无数次涌起向天再借五百年的豪情吧？

工作是你永生永世的事业。你走时吩咐香香给你穿上平时那套浅蓝色洗得干干净净的工作服，按平时去上班的样子，胸前别上党徽。你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我上班去啦！你由一名设备技术员升为主管，一辈子安于斯精于斯，技术上精益求精。去年的一天，正在生产的设备发出异响，维修班左找右找查不出原因。正在生病的你被请到现场，你听了一听，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万向接头少了点油”，果真手到病除，令同事们佩服不已！设备管理是个精细活儿，一次单位维修链条要更换其中一段，同事们回忆说，你拿出游标卡尺仔细测量链条长度和间隙，买多长、买什么型号，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买回来装上分毫不差。在你生病时，工作又是你的一剂消除痛苦的良药。你一边治疗一边上班，家人医生劝你不要去，你说：跟同事们说说话、聊聊天，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能减轻一些病痛……

你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也是一个无私奉献者。早在生病前，你就悄悄地在中国红十字网上签署了器官捐献书。被确诊为不治之症后，你又毫不犹豫地决定捐献遗体。生命垂危之际，你担心的是眼角膜能不能捐献的问题。当得知你的眼角膜取下后，能让两个人复明时，香香在微信里写道：亲爱的，一切随你所愿，你安息吧！今后有两只美丽的大眼睛代你看世界！

夏永文去世那天是3月4日。第二天香香在微信里留下了心语：亲爱的，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因为你要用另外一个方式度过3月5日学雷锋的日子。往年的3月5日你总是把袖子挽得高高的，无偿献血400毫升，坚持了十几年，今年不能献血了，你干脆把自己整个身体都献出去了……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永文，活着的不仅仅是你的眼睛，还有你的春天、你的温暖、你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