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西安,扑面而来的往往是兵马俑、华清池、大雁塔、华山等等,但是作为历经十三朝的古都,中国文化底蕴深厚的名城,又怎会仅有这些?很少有人能说出都有哪十三朝,但很多人一定知道长安,唐朝的长安。长安给人留下了无限遐想,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更是流传千年,看过华清池也只能感叹杨贵妃是如何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我们无法“一日看尽长安花”,但有一个地方不得不去,那就是“灞桥”,这是一个大家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古代的灞桥,一直居于关中交通要冲,它连接着长安东边的各主要交通干线。《雍录》指出:“此地最为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而入出峣、潼两关者,路必由之。”到唐朝时,灞桥上设有驿站,凡送别亲人好友东去,一般都要送到灞桥后才分手,并折下桥头柳枝相赠。此桥也曾叫做“销魂桥”,流传着“年年伤别,灞桥风雪”的词句。“灞桥风雪”从此成了长安胜景之一。
《诗经·小雅·采薇》中已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柳”和“留”为谐音,既表达留恋不舍的情感,也祝愿人去他乡,宛如柳之随遇而生、成长壮大。历朝历代,文人雅士不断写诗作赋,“灞桥折柳赠别”那种离愁别绪和深情厚谊就被定格了下来。仅《全唐诗》中直接描写或提及灞桥(灞水、灞陵)的诗篇就达114首之多。宋词里关于灞桥的词作也有近百篇。
诗仙李白词作不多,但他一首《忆秦娥》被称为“百代词曲之祖”,其中就有“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玉箫的声音悲凉呜咽,秦娥从梦中惊醒时,眼见秦家楼外一轮清冷明月。清冷的明月,每一年桥边青青的柳色,都印染着灞陵桥上的凄怆离别。又是一年重阳佳节,登上乐游原,秦娥遥望咸阳古道,可叹那人了无影踪、音信断绝。良人不见啊音信断绝,只有西风萧瑟,残阳似血,拂照着那汉家帝王的陵阙。
李白反用《列仙传》所载萧史与弄玉的故事,因为善吹箫的萧史被秦穆公的女儿爱上,终于结为夫妻,一起随凤飞去,那该是多么美好;可词里的这位秦娥呢,单身独宿,只能在梦中与爱人相聚,偏偏好梦被那凄切箫声所打断,醒来一看空剩清冷的月色,心里又该是多么悲伤!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秦娥从梦中惊醒,眼前只有照着楼台的月色;借着月色向楼下看,只见杨柳依旧青青,一如既往,不禁勾起往年在灞桥折柳,送别爱人那种悲伤情景的回忆。“秦楼月”在这首小令之中,不仅起到由月色而见柳色的承上启下的作用,而且加强了对于孤独凄凉的环境气氛的渲染。至于由“柳色”而跳跃到“伤别”上去,既是从汉代以来折柳送别这一传统风尚生发出来的想象,又是对秦娥怀念远人心情的进层刻画。“灞陵”是汉文帝刘恒的陵墓,在今陕西西安市东,附近有灞桥,为长安人士送别之所。《三辅黄图》云:“灞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这两句紧承“伤别”,描写秦娥登原望信而不得的景象。“乐游原”在如今西安市南,居全城最高处,四望宽敞,可瞭望全城和周围汉朝的陵墓;这里写秦娥登临远望的地点。“清秋节”就是清凉的秋季,点染冷清寂寥的气氛。此时此地,秦娥满怀愁绪,眼望爱人由此离去的咸阳古道,苦苦等着,然而尘埃不起,音信全无。“咸阳”,乃秦朝京城,至汉、唐时从京城长安往西北经商或从军,咸阳为必经之地;“古道”,年代久远的通道,一个“古”字唤起人们对古往今来多少过客的不尽联想,前人喻之“语境则‘咸阳古道’”(引江顺诒《词学集成》),正说出其境界之寥廓。“音尘绝”,见于蔡琰《胡笳十八拍》之十:“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音尘”本谓声音与尘埃,后借指信息;“绝”,断绝。这三字,不仅写尽咸阳古道寂静冷落的景象,更把秦娥孤独无望、欲哭无声的心境写绝。
李白还有一首很直白的《灞陵行送别》:
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
上有无花之古树,下有伤心之春草。
我向秦人问路歧,云是王粲南登之古道。
古道连绵走西京,紫阙落日浮云生。
正当今夕断肠处,骊歌愁绝不忍听。
古老的西京,绵绵的古道,紫阙落日的浮云,怀忧去国、曾在灞陵道上留下足迹的前代诗人王粲等等,构成了一幅令读者心神激荡而几乎目不暇接的景象
陆游感叹:“东风里,有灞桥烟柳,知我归心”。 范成大有:“为问灞桥风雪里,何如田舍火炉头?灞桥杨柳年年恨,鸳浦芙蓉叶叶愁。”刘禹锡唱道:“征途出灞涘,回首伤如何”。明代汤显祖的传奇《紫钗记》,写霍小玉在灞桥上送文士李益,两人情意缠绵,难分难舍,最后折柳赠别,泪湿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