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庸〉上说:“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正与此句之意义相同。可是,〈中庸〉接又说:“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则指明“随遇而安”之一语,绝非空谈,为无根据无依归的附随物了。嗣后接着又说:“在上位不凌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这是何等的光明磊落,落落大方的气概呀!其大公无我之念,已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泰平”,奠定其基础,而赅括于此数语之中了。
唯是,人多不察,以为“随遇而安”这句话,成了随便说说的口头禅了,视为随随便便的因循偷生的秘诀,认为事不干己,即置诸度外,天塌了管不着。如此说来,这句话的遗毒,岂不太深了吗?人生岂不成了寄生虫了吗?社会的一切,永无进步,永久停止下来,岂不断送了后代发展了吗?这是何等的危险!若是以此求安,安可得乎!不禁为之怅然。
随时之义:按:随,本《周易》之卦名,取义于“泽”“雷”相袭,有随时之义,《象》曰:“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朱子解之曰:“雷藏泽中,随时休息”;这是说明雷火藏于泽水之下,光威潜伏,此时只有向晦以入宴息,乃可得安;此即为孔子所叹谓:“随时之义大矣哉”的赞誉,能随时获安之要义啰!孔子之所以称为时圣者,正由于此。孟子曾分析说:“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又助之曰:“乃所愿则学孔子”。孔子又称为素圣,即以其能素其位而行也。
姑不必旁征博引,即就《论语》中,所记载孔子言行之事迹,举而列陈其概,已可略议“随遇而安”之意义矣。兹述于后:左右逢源,《论语》开首第一章,即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三句之内,首先示人以“说”,嗣即示人以“乐”,再后即示人以“不愠”,这是何等的融融和舒气象。盖学以明善而自益,时习所以“说”。朋友感召,自远方来而信从,所以“乐”。学在己,知不知在人,内心说,外形乐,自然“不愠”。玩此一节之大义,即可知孔子立身之人生观了。盖大本即立,则居安之,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源了。
所谓“盹盹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者,固有在也。因聪明圣知,达天德者,亦于此发端之数语中见之。至于称:“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则更显明的表达出孔子之“随遇而安”之要义了。
安贫乐道:孔子曾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其安贫乐道之观念,已于无形中露出,而其重要语意,却属下句之“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之一语。其于箴砭戚戚贫贱,汲汲富贵之陋俗,而指示安世安民之要道,真千古之宝训也。
至于叶公子高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告之曰:“汝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则坦白说出自己的胸怀来。后来宋司马桓魋欲害孔子,孔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言其必不能违天害己,也是如何的大量宽宏。又“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是教人以学文修行存忠信以立本也。又“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是绝私意期必之心、固执为我之念,此即释明“随遇而安”之真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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