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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贾宝玉在太虚幻境,遇到警幻仙姑的时候,警幻仙姑引他来到“薄命司”存放“金陵十二钗”册籍的橱柜之前。贾宝玉诧异道:“常听人说,金陵之大,怎么只十二个女子?如今单我家里,上上下下,就有几百个女孩子呢。”
贾宝玉口中的这几百个女孩子,除了仅有的几位主子姑娘,剩下的都是丫头。几百个丫头聚集在贾府,自然形形色色,各有千秋。晴雯的耿直,袭人的沉稳,麝月的低调,紫鹃的忠诚,鸳鸯的刚烈,平儿的聪慧……构成了《红楼梦》中一幅又一幅美丽的画卷。
虽然贾宝玉认为,“女孩儿未出嫁前,都是一颗无价的宝珠”,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配得上“宝珠”这个称呼,甚至于连贾宝玉身边的丫头,也未必都能算得上是宝珠。尤其是秋纹。
秋纹在怡红院中,是和晴雯、麝月平起平坐的大丫头,日常工作就是贴身服侍贾宝玉。因为贾宝玉是贾府中最得宠的少年主子,且对自己房里的丫头们又好,任由她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不免纵容了这些丫头们的性子,怡红院的丫头们,除了袭人和麝月,都多少有些张扬,尤其是秋纹。
元宵节的那个夜晚,贾母带着儿孙们看戏吃酒,玩得不亦乐乎。期间,贾宝玉站起身来,要往怡红院中走走,大概率是因为听见贾母提起袭人,要去看看袭人,没想到袭人正在房里和鸳鸯说话,鸳鸯自从发誓不嫁男人之后,便不再和贾宝玉说话,贾宝玉生恐自己走进去,鸳鸯转身就走,便又回来了。
走到花厅的后廊上,贾宝玉要洗手,早有小丫头端了一盆水在等着。秋纹先伸手往盆里试了一试,说水太凉了。偏巧有一个老婆子,提着一壶滚水走来,小丫头便请老婆子给自己倒上一些,老婆子道:“哥哥儿,这是老太太泡茶的水,我劝你走了舀去吧,哪里就走大了脚。”
秋纹道:“凭你是谁的,你不给?我敢把老太太的茶吊子倒了洗手!”……“这么大年纪,也没个见识,谁不知是老太太的水,要不着的人,就敢要了?”秋纹出马,这个老婆子再也不敢拒绝,提起热水,赶紧就倒。
“我敢把老太太的茶吊子倒了洗手!”秋纹只不过是一个丫头,她真的敢把贾母的茶吊子倒了洗手吗?只怕未必。要知道,贾府中的规矩森严,别说秋纹一个丫头,就连贾宝玉在贾母跟前,也要讲究礼节,贾母派丫头去和贾宝玉说话,贾宝玉要赶紧站起来回话。
正如林之孝家的说的那样,“就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也轻易伤它不得”,在贾母房里,绝对不允许贾宝玉放肆,尽管贾母最疼爱这个孙子。贾母也曾经说过,之所以疼贾宝玉,是因为“他一则生的得人意,二则见人礼数比大人行出来的还不错,使人见了可怜,背地里才纵容他一下子,若一味他只管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的”。
这就是贾府中的规矩,晚辈们在长辈们面前再得宠,也不容他放肆。所以,即便是贾宝玉,也不敢把贾母的茶吊子倒了洗手,就不要说秋纹这个丫头。更何况,秋纹自己也知道,“老太太素日不大通我说话的,有些不入她老人家的眼”,就凭这样一个秋纹,敢把贾母的茶吊子倒了洗手?
说白了,这个丫头只不过是“狐假虎威”,借着贾宝玉的名头,卖弄自己的威风。她这一招,也只不过是在这些下人们跟前好使,真正见了主子,还不知道她低三下四成什么样子呢,就像提起王夫人赏赐的衣服:“凭他给谁剩下来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
所以,秋纹其实就是一个借着主子的名声,提高自己地位的丫头,仗着贾宝玉对丫头们的宽容,张狂得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她还曾经因为小红给贾宝玉倒了一杯茶,就一口啐到了小红脸上:“下流没脸的东西,正经叫你催水去,你说有事故,这一里一里的,不就上来了?你也拿镜子照照,配端茶倒水不配?”
真不知道秋纹究竟有什么好,把别人损成这样。论针线,她比不上晴雯;论尽心,她比不上袭人;论口才,她比不上麝月。其实在口才方面,她也肯定比不上小红,小红的那段“奶奶论”,秋纹未必能听一遍就学得会。她所仰仗的,只不过是一个碰巧的机会,成了贾宝玉身边的大丫头,有了对小丫头指手画脚的权利。
甚至于在探春动怒的时候,她都不当回事,声称“我比不得你们,我哪里等的”,说着就要往里走,根本不管探春正在吃饭。好在旁边的平儿帮了她,否则,只凭着这一件事,秋纹只怕要碰一鼻子灰,探春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姑娘。
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敢声称要把“老太太的茶吊子倒了洗手”,说白了就是在吹牛,是不折不扣的“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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