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平
三年前的春天,我在一个会上认识了女作家杨庆珍。当时,我刚开始创作中篇小说《高腔》,需要详细了解一种名叫金弹子的植物,当我知道她生活在成都郊县,就向她打听起来。她说,正好,她有一个朋友在当地经营园圃。接下来,她牵线搭桥,我约上一个朋友一起去了那儿,由她陪着在园圃里和金弹子及其别的植物待了一个午。遗憾的是,因为情节需要,已经亮相的金弹子最终退了场。
两年前,杨庆珍作为文旅系统一员,汇入脱贫攻坚综合帮扶干部队伍,去了凉山彝族自治州雷波县马湖乡。我从她发来的几篇散文中,已经能够感受得到,她很快就爱上了马湖那一面澄澈的好水,爱上了倒映其中的山色树姿和天光云影,更是爱上了那儿的彝族乡亲。我挑了两篇在我主编的报纸上刊发,并没有把她所做的工作和我那篇小说联系起来。
今年这个燠闷难耐的夏天就要过去了,杨庆珍突然发来一条长长的微信。事实上那是一封信,她在信中说:“我于2018年6月主动请缨,奔赴凉山,投身脱贫攻坚和马湖国家4A创建之余,于时间的夹缝里创作完成了百余篇散文。”她还如数家珍一般对我介绍了马湖,她说,为了“积极助推当地文旅产业发展”,她从那些散文中挑出60余篇结集出版,书名定为《马湖来信》。最后,她希望我为这本书写一个序。
我想起了那个园圃,想起了那个春天的下午。我也想到了我的那部中篇小说,和她这部作品是同一个主题。我怎么能够拒绝呢?
杨庆珍用电子邮件把书稿发了过来。这要真是60余封书信,一定会装满一个大口袋。我打开邮箱时,就像集中拆读滞留信件一样,怀着好奇,也怀着期待。
这些文章分为四辑。换句话说,这些书信分为四摞。
第一摞名为“草木春深”。马湖的春天,既是花草林木的春天,也是舌尖上的春天。春风十里,人间有味。珙桐,泡桐,山矾,野樱桃,木姜子,豆豉草,它们点缀着深藏着一个湖的山野。笋,荠菜,香椿芽,刺龙芽,它们上演着食春记,上演着乡村笑声满座的筵席。
第二摞名为“山水夏凉”。马湖的夏天,依然是舌尖上的夏天,更是舒爽宜人的夏天。绿水青山,诗意清凉。苦笋,莼菜,白菜,菱白,野生菌,阳荷笋,它们保持着江湖本色。月色和曙色,翻新着山乡掌故和水乡见闻。
第三摞名为“烟霞秋高”。马湖的秋天,一幅让人目不暇接的丰收图。民歌唱响,石头缝里长出了金果子。处处红蓼,水杉黄了。低头看见地上生长着诗经里的植物苌楚,抬头看见天空那让人眩晕的马湖蓝。
第四摞名为“茶酒冬暖”。马湖的冬天,一张让人心醉神迷的彝乡风俗画。浓茶老酒,火塘熊熊。雪天老腊肉,能饮一杯无?
这一回,杨庆珍领着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园圃,而是一方水土。
这一回,杨庆珍领着我走过的,不是一个下午,而是一年四季。
这是一个很大的口袋,装下了马湖的水面,以及水面之外更为广大的山野。这也是一个很沉的口袋,不仅能从中捧出马湖的自然风物,也能从中捧出马湖的人文地理和经济社会。
马湖,吹来了或温暖或清新的风,捎来了春夏秋冬。
四季轮回,连缀起了马湖的岸线,也连接起了从外面走向马湖的道路。道路正在不断拓宽,与当地群众告别贫困、奔向小康的道路会在了一起。更加宽广的道路上,洒满了汗水,也洒满了鸟语花香。
我已经读出来,杨庆珍不仅把她的汗水洒在了那里,而且把她的心也留在了那里。
或许有人会说,杨庆珍去了一个对的地方,而马湖迎来了一个对的人。但是,我在阅读这部图文并茂的书稿时的感受是,她即便不去马湖,而是去了一个更为艰苦的地方,也同样会凭着她的慧眼,凭着她的妙笔,连篇累牍地为我们发来文采斐然的书信。她同样会为我们捎来另一方自有其道的水土,也捎来另一个景致有别的四季。她依然会从草木间采来色泽晶莹的词,从浪花里掬起情采飞扬的句子,为我们写来一篇篇有着阳光一般灼热、湖水一般清亮的文字。
杨庆珍是一个负责任的文旅工作者,也是一个有担当的作家。她热爱本职工作,热爱文学创作。还有,她热爱马湖,包括那里的山光水影和风俗人情。她哪怕为了弄懂一个植物,都会调动可以想到的一切手段。她靠着自己的积累,也靠着自己的蛮劲,为我们捧来了这一部关于凉山风景名胜马湖的百科全书。
今天,杨庆珍还在凉山深处,还在马湖。她大概还会来信,还会为我们捎来更多好消息。我们有理由相信,那荡漾的湖水折叠之后,再由打开的风捎来,让我们远远地看到,那水天一色的宽阔而深邃的景象。
书名:《马湖来信》作者:杨庆珍出版社:四川民族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