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得知了最近某个案件的宣判时,我再次读完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那种溺水的窒息窒息感扑面而来。
故事讲述了一个十三岁少女房思琪被大了她三十一岁的语文老师李国华侵害的故事。但作者林奕含形容这个故事是一个“女孩子爱上诱奸犯”的故事。
(一)
林奕含用了“爱”这个词,在书中不乏此类的描写,“爱之中总有一种原宥世间的性质。”“老师是爱情般的死亡,爱情是喻依,死亡是喻体。”“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在这种语境下,爱情不是林奕含的描述,而是她的出路。类似于一剂麻醉,让她可以暂时从被侵犯的环境下套路,落入爱情的泥潭。
可我们都是知道,这不是真的,这本故事呈现的并非是“师生恋”,也并非是媒体大肆宣传的“畸恋”,而是衣衫华美的“犯罪”。
房思琪在用爱情蒙骗自己,遮蔽自己被侵害的痛苦,李国华用爱情诱骗房思琪,这一切都是文学的馈赠。
不只是房思琪,李国华用上下五千年的经典和身为老师的身份便利,蒙骗了一个又一个脆弱的女学生,从饼干,到郭晓奇,以及无数个我们未曾谋面的女孩子。从浪漫旖旎的欺骗开始,到干脆冷漠的抛弃结束,招数相似,但却百发百中。
这一个过程就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受害者觉得自己爱上了施暴者,在长期不间断的侵害当中,受害者必须改变自己的认知,告诉自己要爱上他才会愿意和他发生关系。
如果没有这一层名为爱情的欺骗,他们将死的更加惨烈。
(二)
林奕含在书籍出版后接受采访,她说,“一个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已经超过五千年的语境,为什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超过五千年的传统。”
房思琪将文学视为信仰,把文学作为一件蔽体的衣物。
李国华跟她讲:“他在爱情里,怀才不遇。”
在房思琪问他,她之于他是怎么呢?他只回答了四个字:“千夫所指。”
在房思琪跟他说:“你跟我在一起一个月会腻。”他牵起她的手在掌心写,“是溺水的溺。”
在房思琪问他:“做的时候你最喜欢我什么?”他只回答了四个字,“娇喘微微。”
他用红楼梦里形容林黛玉初登场的句子来形容她,还毫不迟疑地跟她讲,“红楼梦,楚辞,史记,庄子,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这四个字。”
李国华轻易地将着五千年所有的精华揉碎成一个纸团,轻蔑又随意抛给了房思琪。
在书里充斥着诡谲绮丽的譬喻,掀开譬喻的衣服,我们就能看到譬喻丑陋的裸体,是暴力,是侵害,是犯罪。
我们拨开这些文字的藩篱,究竟是谁在巧言令色,究竟是谁在花言巧语的欺骗?
到底是谁背叛了她呢?是用花团锦簇的修饰语掩盖恶毒动机的李国华?还是借尽修辞不过是放自己一马的自己呢?到底是谁在花言巧语在粉饰太平呢?
就像我们应该明白,文学和道德是没有必然联系的,文学教会他们花言巧语,但他们却用着花言巧语来掩饰自己道德上的缺陷。他们用文字作掩护,给自己的不堪和丑陋套上了一层进退维谷的面具。
(三)
李国华在实施了一场又一场的侵害之后,曾暗自庆幸道,“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的错,连她自己都觉得是她的错。”
一个女孩子长大,家长们绞尽脑汁地教会她如何去躲避周遭可能存在的侵害。但在一个男孩子长大的过程中,为什么没有人教会他们不要去伤害一个女孩子。
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什么是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
就像故事里的最后,房思琪疯了,而李国华依旧能衣着光鲜的行走在太阳下。那些受过伤害的房思琪们,那些听说了房思琪故事的人们,都羞于将这些故事讲述,仿佛“被强暴”才是错误的。
这个道理的可笑就在于,在施暴者得到惩罚之前,受害者已经被抛弃了。
而当受害者的故事不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时,人们依旧可以沉溺于自己微小的幸福中,假装这个世界里只有马卡龙、手冲咖啡和进口文具,继续巧言令色的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