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晋察冀军区第三纵队八旅二十三团,经过一整天的奋战,终于夺取了蒋军驻守的白家窑子阵地。
战斗结束时,天已经黑了,二十三团团长徐信,带着他的警卫员和两个参谋,来到了一营指挥所。
徐信问:“你们在干什么?”
一营长郑大林答:“我们在商量今天晚上的行动。”
“有什么行动?”
“电话还没有接上,等接上电话,我们就请示团里,看今天晚上是不是出击。”
“你说呢?”
“趁热打铁,把前边的那个村庄拿下来。”
徐信严肃地又问:“你不担心敌人会连夜向你们这里反击吗?你不担心敌人会把他们丢掉的阵地再夺回去吗?”
郑大林轻蔑地一笑:“嘿嘿,敌人他不敢打夜战。打夜战是咱们的长处。”
徐信以赞赏的口气说道:“你说的不错,敌人不善于打夜战,一般说,晚上他们是不敢出击的。”
他稍微停了一下,声音变得坚定起来,“不过,我们也不能继续出击。前边的地形我们不熟悉,不能瞎摸瞎打,那样我们会吃亏的。敌人对这一带的地形肯定是了如指掌,他们会占便宜的。”
郑大林问:“那就等到明天,天亮以后?”
徐信说:“明天也不行,白家窑子是敌人的重要据点,它支撑着左右防御线,敌人不可能轻易把它放弃,肯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它夺回去的。”
“那我们……”
“你们要打防御战,在这固守,不惜一切代价。”
“这么说,我们就得连夜构筑防御工事了。”
“是的。你们可以利用敌人的一部分现有的工事,再构筑新的工事,要设三道阻击线。战壕要挖得深,深到什么程度?深到敌人不可能观察到你们在战壕里活动的情形。”
郑大林和几位连长都意识到将要压在肩上的担子是无比沉重的,因为防御战是非常残酷的。
“记住,没有命令,你们决不许放弃阵地!”
“那么……估计得坚持多长时间?”郑大林显然希望团长能把这个任务交代清楚,他心里才有底。
“这可没说不定。我们二十三团的主力,在夜里要隐蔽地运动到两翼,然后还要隐蔽……”
后面这句话很关键,但徐信只说了一半,对于团主力为什么要隐蔽,隐蔽了以后干什么,他只字未提。
然而郑大林是个聪明机灵的人,他马上心领神会:军事上的问题很微妙,有的时候,上级的意图会讲得很细,使你能够透彻地了解;有的时候则故意讲得含糊,存心使你一知半解,剩下的那一部分,你就凭着自己的智慧去体会好了。
“你们就是要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白家窑子来,”徐信最后说,“你们这里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但是能够换来大的胜利!”
“团长,我懂了。”郑大林庄严地说,完后转着脑袋环视各连一长,“怎么样?你们都懂了吗?”
“懂了!”各连长异口同声地回答。
接下来,全营指战员苦战了一夜,三道防御阵地终于构筑好了。
在太阳升到一竿子高的时候,蒋军在一番炮击后,出动大约一个连的步兵开始进攻。
当他们距离前沿仅50米左右时,一营指战员就像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步枪、机枪一起开火。
蒋军吃不住这迎头的一击,眼见死伤近半,于是就有人掉头往回跑。
此后,蒋军并没有罢休,又连续地组织了几次冲击,一次比一次凶狂,炮火也愈加猛烈。
这样,解放军一个满额的步兵营,经过几个反复,就有三分之一的战士,在炮火与弹雨中负伤或牺牲了。
部队减员很大,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无力支撑,一营长郑大林决定全营撤到第一道防线,固守最后一道阵地。
通信员刘小约摸喊了有一刻钟的光景,团指挥所的电话终于要通了团指挥所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团部作战股长。
郑大林在电话中急说:“我是二十三团一营营长。我找团长!团长!”
作战股长说:“团长不在,你有什么事,说吧!”
郑大林说:“我们全营打得就剩下两个连了,白家窑子能不能增兵?”
作战科长回答得相当干脆:“没有增援部队。”
“白家窑子还要坚持多久?”
“你们坚持到最后。”
午后,蒋军出动一个营的兵力,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敌人好似一片滚涌的洪水,气势汹汹地向一营阵地扑来。
俯在战壕里的郑大林,心中估量了一下,如果这回敌人不是半路后退的话,相反再来个“前赴后继”,这阵地可就保不住了,全营所有的战士,连上他自己,恐怕都得与这阵地共亡了。
郑大林扭头对身旁的一个战士说:“传我的话,没有命令不准开枪,等敌人靠近了再打!”
正当战壕里在传达着郑大林命令的时候,这个战场的两翼,蓦地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如同海啸一般。
“哈哈,这一招真厉害,关键时刻来个三面夹击,把敌人全部消灭!”直到这时,郑大林终于完全明白了团长为什么对团主力部队隐蔽的意图只字未提。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声,把正在冲锋的蒋军吓蒙了。他们错愕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于是乎,就又像洪水恶浪一样地卷了回去。
不一会儿,守候在战壕的战士们,就看到他们的主力部队由两翼出击,渐渐地将蒋军压缩在空旷的野地里……
半个小时后,蒋军的一个整团,被解放军八旅二十三团歼灭,而二十三团一营付出的代价是减员过半。
这是一次以小的牺牲换取大的胜利的战斗。战争就是这样,常常是为了整体利益而要牺牲局部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