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一首律诗有八句四韵,如果拓展成十二句六韵,还能叫律诗吗?如宋之问的这首《奉和晦日幸昆明池应制》:
春豫灵池会,沧波帐殿开。舟凌石鲸度,槎拂斗牛回。节晦蓂全落,春迟柳暗催。象溟看浴景,烧劫辨沉灰。镐饮周文乐,汾歌汉武才。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
唐代的人称它为“五言六韵律诗”,可见唐代人在定性一首诗是不是律诗时,并不考虑它的篇幅长短,只要它符合平仄粘缀的规律,词性、句法都成对仗,它就是律诗,所以即使是我们后世人很常见的绝句,在唐人眼里,也是律诗。这大概是因为唐代是律诗的草创阶段,人们对律诗的分类还不是特别精细,等到了宋元以后,对律诗的分类逐渐精细起来了,就有了绝句、律诗、排律等说法。
(一)排律
像宋之问的这首诗,在后世就被称为排律了。宋元以后,绝句不属于律诗。“五律”“七律”它们只指八句四韵的律诗。六韵以上的律诗就另外给起了一个名字,叫“排律”。
我们结合宋之问这首诗说说排律的特点。
春豫灵池会,| 平仄平平仄沧波帐殿开。| 平平仄仄平舟凌石鲸度,| 平平仄平仄槎拂斗牛回。| 平仄仄平平节晦蓂全落,| 仄仄平平仄春迟柳暗催。| 平平仄仄平象溟看浴景,| 仄平平仄仄烧劫辨沉灰。| 平仄仄平平镐饮周文乐,| 仄仄平平仄汾歌汉武才。| 平平仄仄平不愁明月尽,| 仄平平仄仄自有夜珠来。| 仄仄仄平平
从平仄粘缀上看,这首诗完全符合律诗要求,一句之中平仄相从,一联之内平仄相对,两联之间平仄相粘。
从使用对仗上看,这首诗除了第一联外,其他各联均用对仗。实际上,排律除首尾二联,中间其余各联均须对仗。
另外从长度上说,排律至少得写六韵十二句,它的句数往往是四的倍数。这大概是因为我们古代有四句一绝的传统,每四句表达一个完整的主题思想。所以不仅排律的句数须是四的倍数,就连歌行体也是每四句,或八句,或十二句转韵一次。
(二)唱和
宋之问这首诗的题目叫《奉和晦日幸昆明池应制》。其中“奉和”二字说明这首诗是一首唱和诗。“奉”是表示敬意的敬辞,“和”就是唱和之意。
许多人用同一个题目作诗,第一个人作的第一首诗,称为“首唱”;大家跟着作,称为“和”。整个的赛诗活动,称为“唱和”。这就相当于命题作文,不过不是大家同时写,而是某个人先写一首,其他人再来跟着写。
像宋之问这首诗,是和诗,“首唱”是唐中宗李显。当时李显正月三十日去昆明池游玩,心里高兴,写了一首诗,便要求随从的官员和他一首。当时有一百多人作了和诗。宋之问这首是其中最好的一首。
用同样的题目,同样的诗体,但不用同样的韵脚,这叫“和诗”。题目、诗体、韵脚,全都与原诗一样,这叫“和韵”。宋元以后就不这么划分了,因为凡是和诗必须用原韵。
(三)应制
宋之问这首诗的题目中还有“应制”二字,表示是奉皇帝之命所写的诗。“制”指皇帝的命令,也叫“诏”。这首诗的题目里既有“奉和”,又有“应制”,说明是皇帝自己先写一首诗,命令其他人来和。如果只有“应制”,没有“奉和”,那就说明皇帝没有作诗。因此唱和诗与应制诗是有区别的。
应制诗有不限韵脚的,也有限制韵脚的,如宋之问有《九月晦上阳宫侍宴应制得林字》的诗,“得林字”就是说这首应制诗必须押“林”字韵。
“应制”是奉皇帝之命,“应令”是奉皇后、太子的命令,“应教”是奉诸王之命。“应制”“应令”“应教”诗,我们统称“应制诗”。
这种诗大多是五律,或六韵至十二韵的排律,偶尔也有绝句。因为是君臣之间的文字酬答,措辞立意,必须照顾到许多方面。辞藻要美丽祥和,声调要响亮,对仗要精工,要有富贵气,切忌寒酸相,表达颂扬、祝贺、劝谏的意义。
总之,应制诗是一种典型的宫廷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