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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团锦簇的大观园中,在才华横溢的姐妹们中,迎春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她不爱说话,不爱惹事,文采不算好,容貌也不算出色。曹雪芹用“温柔沉默,观之可亲”来形容这位略显普通的姑娘。
虽然迎春在“海棠诗社”中占了一个名额,还被安排了“出题限韵”的职责,但是薛宝琴、邢岫烟等人来到贾府的时候,大家商议作诗,探春道:“林丫头刚起来了,二姐姐又病了,终究是七上八下的。”宝玉道:“二姐姐又不大作诗,没有她又何妨?”就连最怜香惜玉的贾宝玉,也认为二姐姐并不关紧,有她没她都无所谓。
虽然迎春是贾府中的主子姑娘,但是下人们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她的奶妈敢偷了她的首饰去赌钱,她的奶妈的儿媳妇敢在迎春的房里大吵大闹,不仅不还迎春的累金凤,还倒打一耙,说迎春花钱超了,她们已经多赔出三十两银子来了。
对于最爱息事宁人的迎春来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她的婚姻,才真正揭开了悲剧的序幕。迎春的父亲贾赦,给迎春选了一个自以为“门当户对”的夫婿——大同府人氏孙绍祖。这位孙绍祖,祖上是军官出身,乃当年宁荣二府的门生,如今只有孙绍祖在京城之中,生得相貌魁伟,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最重要的,是家资富饶。
这桩看起来似乎门当户对的亲事,给迎春带来了数不尽的屈辱。婚后没多久,孙绍祖指着迎春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两银子,把你准折卖给我的。好不好,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当日有你爷爷在时,希图上我们的富贵,赶着相与的,论理我和你父亲是一辈儿,如今强压着我的头长了一辈,又不该做了这门亲,倒没得叫人看着赶势利似的!”
本来就笨嘴笨舌的迎春,被孙绍祖骂得抬不起头来,只能自己独自垂泪,又打发了奶妈来回王夫人,请王夫人接她回家去住两天。
如果不是迎春打发了奶妈回来,贾府中究竟还有没有人会想起这个沉默寡言的姑娘?这个在贾府中不显眼不重要的姑娘?有没有人关心过她的婚姻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真的很难说。好在,迎春的奶妈回贾府一说,王夫人便满口答应:“我正要这两日接她去,只因七事八事的都不遂心,所以就忘了……明日就是好日子,就接去。”
在孙家受尽屈辱,已经濒临绝望的迎春,听到奶妈的回信时,心中一定泛起了一丝希望。所以,当她回到荣国府中,便哭哭啼啼地和王夫人诉说自己的不幸。然而,她只得到了王夫人的这么一句话:“已是遇见这不晓事的人,可怎么样呢?想当日你叔叔也劝过大老爷,不叫作这门亲事的。大老爷执意不听,一心情愿,到底作不好了。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
“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迎春心底泛起的一丝希望,被王夫人的这一句话,彻底打灭了。这是迎春第一次对人哭诉自己的不幸,她希望娘家能帮自己出头,让自己少受一些磨折。然而,王夫人的这一句话,也摆明了贾家的态度:“我的儿,你就忍着吧!我们也没办法!”
听了王夫人这一句话,迎春悲凉而无奈地说了一句令人落泪的话:“乍乍得离了姐妹们,只是眠思梦想的,二则还记挂着我的屋子,还得在园里旧房子里,住得三五天,死了也甘心了,不知下次还可能住得住不得了呢!”
“死了也甘心了”,“下次可能住不得了”——此时的迎春,万念俱灰的迎春,已经萌生了不好的念头,她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自己的性命,只怕也要交代在孙绍祖的手里了。
王夫人无情吗?我们并不能这么认为。王夫人也有王夫人的无奈,此时的贾府,也已经朝不保夕,否则孙绍祖也不敢如此大胆,虐待贾家的姑娘,再则,王夫人也只是迎春的婶子,迎春的事,且轮不到她出头。然而,王夫人的这句话,也确确实实断送了迎春的最后希望。
孙绍祖的虐待,让迎春悲痛欲绝,但她认为还有一个娘家做支撑,当娘家人也明确表述出来,对她的不幸的无可奈何,让她认命的时候,迎春也就彻底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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