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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听春秋 | 第三集 隐公元年 01
读者朋友们好,欢迎来到晏听春秋。上一集:春秋第一君鲁隐公:半生老太子,甘为摄政君
咱们讲了鲁隐公的世系传承,以及鲁隐公即位的原因。
从本集开始,咱们算是正式进入春秋时代。
隐公元年,也是春秋始年,这一年的经文、传文都很长,先摘录一部分:
先来看《春秋》的第一句:
“元年”即隐公元年,鲁隐公即位后第一个完整的年。
什么意思呢?
前任国君不可能掐着点在跨年的那一天去世。他想死,随时就死了。前任一死,后任马上得补位,开始处理政务。邦国那么多杂事,是等不及拖到第二年的。
这就给纪年带来了麻烦。
总不能把一年劈成两半,前一半是先君末年,后一半是新君元年吧?
所以,为了方便省事,已经确认的年号,就不改了。也就是说前任国君死的这一年,虽然新君已经开始处理政务,但仍称为先君末年。
新君即位之后,他自己遇到的第一个正月初一,才算作新君元年。
接着,咱们说“春”:
“春正月”、“夏四月”、“秋七月”、“冬十月”,分别是四季的开端。
春秋中,但凡碰到这四个月,就算一件大事都没有发生,也会记一笔。
就像这句“元年春王正月”,只记了时间,后面什么具体内容都没有。
那为什么要记?
其实这是一个提示。因为当时的书写工具是简,简是一根一根写的,写完后再串在一起。简上面是没有页码的,串的时候就很容易串错、遗失。
所以就算无事,也会在每个季节的始月记一笔,意在表明这个月的简没有被弄丢。久而久之,这就成为鲁国记史的标准格式。
“王”即周文王。“王正月”,说明此处所用的历法,是周历。
就像咱们现在所用的历法,有阳历、农历、藏历等等。先秦时期,也有好几套历法,分别是夏历、殷历、周历。
一听名字就知道,这分别是三个朝代各自颁布的历法。
那么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简单来说,就是正月的位置不同。所以三个历法,也称为“三正”。
夏历,与我们现今的农历最接近。
夏历的正月,就是农历的一月。
殷历的正月,是农历的十二月。
周历的正月,是农历的十一月。
通过下面这张表格,可以看得更清楚。
咱们举个例子。
已知:《诗经·七月》中有一句“七月流火”,意思是天上的大火星(心宿)逐渐西降,天气渐渐转凉。
请问:这个“七月”,用的是哪个历法?
核对上面的表格,可以看到:
夏历七月,对应农历七月。即阳历8、9月,天气转凉。
殷历七月,对应农历六月。即阳历7、8月,正是酷暑。
周历七月,对应农历五月。即阳历6、7月,天气渐热。
所以,答案是夏历。
可能很多朋友会问了,《诗经》不是周代的诗歌吗?为什么会用夏历?
官方的历法,是周历不错,但要普遍推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像普通话推广了许多年,各地百姓们还是有许多愿意用方言。
周王室虽然颁布了周历,但应该没有强制执行,诸侯国们还是有比较大的选择空间。
尤其是对于一些夏商遗民聚居的地区而言,人家不造反就不错了,还想逼着他们改变自己的风俗习惯?
周历颁布出来,其实只是起到了一个参考的作用。
三个历法混用的现象,给当时的统治秩序是否带来不便,我们无从得知。但给现代学术研究,绝对是带来了一个大麻烦的。
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古典文献,如果涉及到月份,就得根据成书的国别,根据前后文的描述,来推断使用的历法。
同一个事件,在不同国家的文献中,也经常出现月份不一的现象,考证这些东西,就花去了学者们很多精力。
另外,从这张表格中,咱们也可以看出,春秋时期的“春夏秋冬”与咱们现在所理解的四时有很大不同。
比如说,周历的一、二、三月,划为春天。换算成农历,刚好是十一、十二、一月,这时候天气还很寒冷,基本接近于冬天。
所以,咱们接下来看到《春秋》中提及春、夏、秋、冬时,千万不能把现代对于四季的印象套进去。
咱们再来看传文,传文是对《春秋》经文的解释。
第一句“元年春,王周正月。”和经文没什么区别。
第二句“不书即位,摄也。”
按照《春秋》的体例,在每个鲁国新君的元年,应该要记载“元年春,公即位”。
但是咱们上文说了,隐公元年的经文,只记载了个“元年春王正月”的日期,没有任何内容。
传文解释说,这里并非是无事可写,而是“有事”却“不值得写”。没写“公即位”,是因为鲁隐公是摄政君,并非一个名正言顺的国君,所以没有举行即位的仪式。
前面提到,先君刚死,新君就开始处理政务了,但在礼制上,这不能算是“即位”。即位仪式都是在第二年正月,也就是新君接手政权后,遇到的第一个正月举办的,肯定有一套很完整很复杂的礼仪庆典,然后史官才会郑重其事地记下来。
此处未书“即位”,就说明鲁隐公没有去举行那个声势浩大的即位典礼,他坐这个君位,主要图的是干点事实,对这个名分,并没有那么在乎。
接下来,鲁隐公就开始干活了。周历三月,鲁隐公和邾仪父在蔑地结盟。
邾国,位于现在山东省邹城市。
一提到山东,咱们就明白了,山东的简称是什么?
——鲁。
邾国和鲁国,不仅都在山东境内,而且挨得特别特别近。位置一靠近,就容易起摩擦。
邾国,是东方的夷人之国;鲁国,是圣人周公旦的后代。所以,这两个国家,无论是从实力,还是从国际声名来讲,都是鲁强邾弱。
“蛮夷戎狄”,指的是那些不服从周王室统治,或者没有被周礼所归化的部落,征伐这些部落,当时被视为是正义的。纵观整个春秋时代,鲁国其实经常欺负邾国,把邾国吞灭,应该是鲁国的一项国策。
鲁隐公上位后,可能是感受到国内有内忧,所以不想再增添外患,就与这个老冤家盟好,先稳住邾国,以防它在背后捅刀子。
这次来盟誓的邾仪父,就是邾国的国君——邾子克。现在他的爵位只是“男爵”,“公侯伯子男”中的最低档。后来齐桓公称霸的时候,这位邾仪父鞍前马后出了很大的力,齐桓公才奏请天子,帮他升了一级,升为“子爵”。
那么为什么这一次,《春秋》中要称呼其为“仪父”,而不称爵位呢?
《左传》解释说,因为这是两个国家私下结盟,并非出于周天子的命令,所以不书爵位。称呼他为“仪父”,是为了表达对他的尊敬。
盟个誓有什么好尊敬的?
因为《春秋》是从鲁国的角度来写的嘛,邾仪父现在和鲁国盟誓,达成友好协议,干了一件对鲁国有利的事情,所以鲁史下笔的时候,就很给面子——男爵这么低档的爵位,还不如不称,直接用“父”这个男子美称代替。
读到这里,提醒大家留一个心眼:《左传》只负责解释,不保证对错。它毕竟只是“一家之言”。
到后面,我们会很看很多很多的盟誓,大多不是出自周王的命令。说实话,整本《春秋》,听周天子之命的国际活动,还真没几件。但是在《春秋》经文上,这些私下结盟的国君,都书了爵位的。
此处,便是《左传》前后矛盾的一例。
这一句是传文,经文没有记载。
夏四月,费伯率领军队,在鲁国的郎地筑城。经文上不书,是因为不是出自鲁隐公的命令。
看出来没有,隐公即位的第一年,就有人不听话了。
好了,本期咱们就聊到这里。这一期的传文,稍为枯燥,没什么情节,下一期,咱们就来说说《左传》开篇第一个精彩的故事——郑伯克段于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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