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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大致介绍了柳宗元的一生,本期人物就来谈一谈柳宗元的文章,从他的游记《永州八记》与论说文《封建论》中来发掘智慧的闪光。
柳宗元是古文运动的领导者之一,他反对骈文,提倡古文。“古文”即先秦两汉时期的散文,格式较为自由,更适合表情达意、阐述思想。“骈文”就是“四六文”,讲求音律、对仗等形式,是盛行于南北朝的文体,但后来渐趋空洞,流于形式,阻碍了文坛的繁荣。韩愈率先举起“复古”的旗帜,得到了柳宗元等人的大力支持。古文运动为古代开创了新的散文写作传统,直接影响到宋代的文学创作。而柳宗元在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旧唐书》评柳宗元的文章“精裁密致,璨若珠贝”,《唐才子传》则评他的诗“发纤穠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永州八记》是柳宗元山水游记的代表作,有着极高的艺术成就。
永贞元年(805年),柳宗元被贬永州,并在此谪居十年之久。他自嘲道:
自余为僇人,居是州,恒惴栗。其隟也,则施施而行,漫漫而游。(《始得西山宴游记》)
身为永州司马的柳宗元与大多遭贬出京的文人一样,沉浸于游山玩水。元和四年(809年),他住到了法华寺,偶然间望到了西山,甚感意外,本以为永州的山水已穷尽于自己足下,不曾想还有这样一处胜地。他写到:
然后知是山之特立,不与培塿为类。
高耸的西山是不能和那些小土堆相比的,而一身正气的柳宗元也不是能和那些小人奸佞相提并论的。
从西山出发,柳宗元又游历了周边的钴鉧潭、潭西小丘、小石潭、袁家渴、石渠、石涧和小石城山,每游一地,必做一记。这八篇看似独立,但如若连读,却一气贯通,似独篇之八段,天衣无缝。奇景一处接一处地展现,令人应接不暇。
柳宗元游玩的山水,多是“幽泉怪石”这类小景,但在他的笔下,本应平淡无奇的景物却灵动起来,丝毫不输他人笔下的名山大川。柳宗元将看似平常的景物以精致而优美的语言呈现在读者眼前,不放过丝毫细小的意象,从石边的花草到潭中的游鱼,都是他笔下的美景,刻画十分细腻,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他善用比喻,俗景因之灵动;长于抒情,悲遇更显情真。
《永州八记》借咏山水,实抒胸懑。八篇读来,突出一个“闲”字。柳宗元加高钴鉧潭的栏杆,营造了小型瀑布;又同友人买下了潭西面的小丘,除草伐木,只为能将周围风景一览无余。可是他真的“闲”吗?或者说,他真的甘于“闲”吗?若不是遭受排挤与诽谤,谁又愿在这偏远之地独善其身呢!眼前的美景不再是“孰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钴鉧潭记》)”的兴奋,而是“凄神寒骨,悄怆幽邃(《小石潭记》)”的悲凉。或许,永州的山水和柳宗元一样,是为上苍所弃,如此才能成为同被遗弃的柳宗元的知音。
也有人说永州的山水是老天爷“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小石城山记》)”,是专门为贬谪于此的失意者所雕刻,柳宗元却不这么认为。反之,他认为上天并不存在,这其中就蕴含了他的哲学思想。
柳宗元也是一位深刻的思想者,他的朴素唯物主义思想是在政治斗争中形成的。
上期我们讲到永贞革新是针对宦官和藩镇势力的一次改革,当时的藩镇势力极为强大,他们为了给自己的割据寻求合理性,便将目光瞄准了周代的分封制,主张行“祖宗之法”,试图来扩大自己的权利和威望。柳宗元对此作了《封建论》一文来驳斥。古代的“封建”并非我们所说的封建制度,而是指分封制(《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封建亲戚,以藩屏周)。
《封建论》的核心观点是:分封制不是因圣人的旨意而生,是历史趋势的演变产生的。
故封建非圣人意也,势也。
柳宗元指出,古人聚集为“群”,随着“群”的壮大而划分,由此产生县大夫、诸侯,直至天子,分封由此产生。西周时的分封诸侯在京觐见天子,在封地守卫疆土,的确稳固了周的统治,但也导致了其最终灭亡。秦朝废分封行郡县,是具有进步意义的。
历史上诸多学者批判秦朝的郡县制度,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也”,说秦朝是“暴秦”。柳宗元予以反驳,表明秦朝“失在于政,不在于制”,是因为不得民心而灭亡,而非制度上的问题。汉朝时郡国并行,“天子之政行于郡,不行于国”,对诸侯国的控制力不足,就爆发了七国之乱,更体现出郡县制的优点。再论及当代(唐代),沿袭郡县制,是适合时代的选择,至于安史之乱,是“失不在于州而在于兵,时则有叛将而无叛州”,因此,州县的设置是不能变革的。
柳宗元在文中也有力地批判了当时所流行的种种错误观点。有人说商汤、周公是胜任,他们都没有改革制度,我们也不能随意变动。柳宗元一针见血地指出,夏商周不废除分封制是因为依靠各路势力来建立的统治,分封制是维持统治的需要,而秦朝是自己打下的天下,便可以废分封行郡县。唐朝也是李氏打下的江山,自然应当沿秦制。
《封建论》一文切中时弊,观点鲜明,具有强烈的批判精神。以坚实有力的论据和难以辩驳的论证,言简意赅地说明当代地方制度的正确性。文中也体现出柳宗元在历史观上具有一定的唯物主义倾向,虽然他不可能意识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能够认识到历史发展的大趋势这点,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柳宗元反对天命论,否认天是有意志的人格神,把天地万物的发展变化看成是自然的客观规律,用唯物主义观点解说“天人之际”即天和人的关系,对唯心主义天命论进行批判,具有鲜明的唯物主义特点。他把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的思想发展到了新的高度,是中唐时期杰出的思想家。
参考资料:
《柳河东集》
杜晓勤:统一与分裂:永贞革新与柳宗元的《封建论》
黄钊:柳宗元的《天说》与刘禹锡的《天论》
夏海:分封郡县,势之必然:读柳宗元《封建论》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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