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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看星星
作者:陈景波
小时候,天上的星星是我的一大景观。
冬天,农家点的都是豆油灯,再加上用纸糊窗户,灯光根本照不到屋外。天一黑,外面就伸手不见五指。
黑咕隆咚的天上,出呀嘛出星星……
“看星星喽!”干完一天的活,我边唱歌,边把扫帚一戳,仰头看起星星。
“你知道这颗星叫什么吗?”爷爷指着西天边那颗大亮星问我。
“不知道。”我向星星瞪起眼。
“你知道那颗叫什么?”爷爷转过身,手指东天那颗亮星问我。
“也不知道。”星星冲我眨着眼。
“记住哇!西边那颗星叫大毛愣,东边那颗叫二毛愣。这叫‘大毛愣出来二毛愣撵,三毛愣出来,白瞪眼’。”爷爷念了一套嗑。
“啊!大毛愣向西天落,二毛愣从东天升,去撵大毛愣,这好明白。三毛愣在哪?为啥出来白瞪眼?”我紧紧追问。
“三毛愣还在地底下呢。它要是出来,天就亮。这就叫白瞪眼。”爷爷笑着说。
一晃我上了中学。学到地球自转公转时,我问李方武老师,那三颗毛愣星咋解释?李老师说:人们说的三颗毛愣星,其实是两颗星。晚上西天那颗大毛愣叫长庚星,早晨东天那颗三毛愣叫启明星。它俩是一颗星升两次,这颗星叫金星。二毛愣是不是发红?那叫火星。
“哦,原来是这样。”寒假回家,我把三颗毛愣星的事儿跟爷爷讲了,爷爷笑着说:“这长庚、启明听起来顺耳。还得念书,要不毛毛愣愣啥也不知道。”
我们家种很多地,猪马牛羊,鸡鸭鹅狗全养。马料猪食五谷杂粮全靠推碾子拉磨来解决。
爷爷每天鸡一叫就起来,准保是全屯第一位,洗完脸就开始干活。有爷爷领头,一家人都得像星星一样,一个跟一个地撵着干。
要讲星星还要说说我的母亲,因为星星升落关系到母亲的起居。
母亲出生在大户人家,只是出生八天没了妈,七岁又没了爹,好在婶子、嫂子、姐姐一大群,一人喂一口,拉一把,就把她拉扯大了,因为营养不良,二十二岁时她的身高还不到一米五。
1951年腊月,三十岁的老婶子死了,扔下三个孩子,最大的6岁,最小的一生日多。母亲全领到自己身边,我戳他们一手指头都不让。
那时,全家十口人,家务活全落在母亲肩上。一天三顿饭,顿顿都有菜。母亲总能做得可口。
最累的是针线活。每个人都要穿单衣、夹衣、薄棉衣,厚棉衣四大套,全靠母亲一针一线的缝。
更苦的是做鞋。一年一人平均三双鞋,从打袼褙、打麻绳,纳鞋底儿,绣鞋帮,一双鞋要做十来天。所以,母亲白天黑夜都在忙。
爷爷躺下后,家人相继躺下,只有母亲一人在忙。我瞅瞅灯,红红的火苗偶尔跳动一下。瞅瞅母亲,母亲正聚精会神一针一针地纳鞋底儿,我出口长气。
人说夜长尿多,我被尿憋醒,睡眼中看见母亲还在认真地做着针线活。
“婶儿(我把母亲叫婶儿),跟我上趟外头呗。”我怏求。因为冬天的外头不光黑,还时常有野牲口进村找吃的,挺吓人。
母亲撂下手中的活,帮我穿上衣服,悄悄地开门出屋。
嚇!满天星星越数越多,那大的越看越大,小的越看越小,能看傻眼。“婶儿,这条子是啥?”我指着天上那条西南东北走向的光带子问。
“那是天河,王母娘娘用头簪子画出来的,硬把牛郎织女分开了。”母亲指给我:那颗是牛郎星,那颗是织女星。
母亲往北一指:“那是勺子星,也叫北斗七星。要是往后你走黑道转向了,一定看北斗星,它总是在北面。”
母亲把我领上炕,我脱衣进被窝,母亲又干起了针线活。
“婶儿,你也脱衣裳睡呀。”我说。
“不行,三星平西(半夜),得给你奶奶煮挂面。”
一听说煮挂面,我赶紧翻身,把后脑勺给母亲。因为母亲连挂面汤都不给我喝。
我不知睡了多久,一股热气扑了过来,接着是轻轻的掩门声。我转过脸,看到母亲全身上下卷着白气团,正端着热面条往奶奶跟前走。白气团中,母亲脸上的笑,像星星一样灿烂、明亮。
【来源:大庆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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