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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一再强调,这部《邪不压正》是为了他两个儿子拍的,起码也要达到让他的儿子也能看懂的地步。整部电影通顺而纠结,随处可见他强压着肆意喷薄的天马行空想把电影做成一个大家都能理解的产物的努力。而我妄自揣测,影片中这样的理性,极有可能是因为总制片人变成了老婆大人周韵的缘故。
电影的前十分钟精彩之极,血肉横飞人头落地,形式感极强。姜文用一组戏剧化舞台化的镜头直接给出了故事的真相,朱潜龙伙同日本人杀师夺地。可越往后看,电影的节奏感就越松弛。姜文开始忍不住抖露自己的聪明。诸如为了醋包饺子,梁启超的肾,布鲁斯李,史航的影评,蓝青峰的压着时间开车等等。这种随性而发,甚至有点胡来的小彩蛋,实际上打乱了故事的连贯性。这些小彩蛋出现的时间随意,对串联剧情也毫无帮助,纯粹是导演的自由发挥,导致电影中段虽然妙趣横生,却拖沓十足。这也是姜文放弃了拐弯抹角的方式去呈现个人趣味之后带来的必然结果。之前的几部电影出于种种目的,姜文总是打乱叙事和镜头来遮掩这些纯属私人的趣味,而在《邪不压正》中,为了让大众跟上他的步伐,姜文放弃了云山雾罩的表达方式,这种直白的透露反而让他丧失了神秘和高级感,与此同时带来电影的节奏失衡。
整体上,电影的配乐服装道具,相当考究,这也是姜文高标准的一贯体现。电影在技术上的细节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角色塑造上,姜文也充分暴露了自己的私心。他把李天然朱潜龙巧凤仪等一票剧中角色赋予了种种作用,然后唯独对自己饰演的蓝青峰网开一面,变成了剧中唯一可以脱离电影本身,他用一种戏谑夸张的方式用力过猛的表演着,而其他人按部就班身处戏中。仿佛蓝青峰随时可以跳出戏外和观者一个角度评论电影,而这也是姜文的聪明的体现。
电影处处表现着轴对称式的审美,既中国又姜文,一派四平八稳不容置疑。从海报开始,到最后决战的打斗场面,再到剧中布景,视觉上极尽所能的对称。
而《邪不压正》中的人物关系也是如此,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各怀心事,以蓝青峰为支点,平衡着两端。人物塑造也是绝对对称。李天然英俊,朱潜龙猥琐,巧红端庄保守,凤仪风骚暴露。李天然软弱无能,却在最后手刃仇人,用仇人的血写下自己的名字。朱潜龙野心勃勃手黑心狠,却在最后的决斗中连连求饶。巧红看似刚强,鼓动李天然报仇之后才发现,原来她面对仇人也无法下手。凤仪看似唯唯诺诺只知道卖弄风骚,却在最后时刻放下恩怨,通风报信救了李天然。而蓝青峰呢?置身事外,平衡着,推动着故事向前。
电影的另一个轴线是屋顶。屋顶上,李天然和巧红谈着一场柏拉图式的高级的恋爱。下了屋顶,就是李天然和凤仪的打针戏和相互屁股盖大印,活色生香。(不得不差一句,在大荧幕上的许晴,毕竟还是老了)屋顶上的巧红和神秘的黑衣人们谋划着一场谁也不知道的崇高的革命。屋顶下的朱潜龙和蓝青峰们正进行着一场可笑的反清复明或者抗日大业。屋顶上纯净美好蓝天白云,屋顶下市井混乱毒品横行。
尽管姜文花费巨资盖出了一片屋顶,可老实说,屋顶上的动作戏有相当一部分是乏味的。可能是因为技术原因,各种跑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精彩。屋顶也并没有充分表现出该有的轴线的作用。倒是李天然屋顶裸奔和骑自行车的戏因为紧贴叙事,通过戏剧的张力反而让屋顶作为场景让人印象深刻。
最后的决斗戏也是相当精彩,和开头起到了对仗的作用。李天然终于鼓起勇气绝地反击手刃仇人。朱潜龙却一口咬定杀死师傅的是李天然。这让李天然没有杀死朱潜龙的理由。于是他问朱潜龙道:如果师傅把地卖给日本人种鸦片,你还会杀他吗?朱潜龙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我当然不杀。枪响,朱潜龙毙命,李天然用子弹和朱潜龙的血写下了四点。
姜文通过这场戏道出了他的终极命题,到底是什么塑造了正邪乃至我们自身?是记忆吗?还是一直想要成就事业的野心?抑或是脸上的伤疤吗?历史可以被书写,被塑成雕像任人评说。朱潜龙可以是保护民众的英雄,李天然可以成为跪地求饶的狗,所以历史靠谱吗?在朱潜龙嘴里,直到临死,他都不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他仍旧相信自己是个好警察,是英雄,是要成大事的人。但无论如何,朱潜龙改变不了历史长河里已经发生的客观事件,他自己的潜意识也不会替他撒谎。姜文把朱潜龙杀人放在开头也是为了结论定下基调,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哪怕故事结束之后,李天然仍然是塑像里跪着的狗,人们口中杀害师傅一家杀害英雄警察的恶霸,但那又怎样?正义终将得到伸张,邪不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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