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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葆真》
貌有不足,傅粉施硃。
才有不足,徵典求书。
古人文章,俱非得已。
伪笑佯哀,吾其优矣。
画美无宠,绘兰无香。
揆厥所由,君形者亡。
之前在诗评里说过,诗歌审美的标准是三个字:真善美。
首先第一个字就是真字。那么,什么是真呢?《说文解字》里面讲,这个字是一个会意字。从小篆字形上看,目,就是眼睛。八,就是乘载的车马。这些情形加在一起,就表示的是“仙人变形而登天也”。
所以说,它的本意是指道家存养本性或修真得道的人,因此,在道家也把这种飞升成为仙人的人叫作真人。这个真,就是本性、本原的意思。只有真正掌握了道的本性和本原的人,才能飞升登天。后来这个字也被引申为真诚的意思。《康熙字典》里面分别引用了其他典籍的解释。如:《玉篇》不虛假也。《韵会》实也。伪之反也。《正韵》神也,淳也,精也,正也。
总的来说,真,就是不假、不伪、不邪。在《庄子·渔父篇》里面就这样说:“真者,精诚之至也”,也就是说,只有内心保留有本性的纯真和精诚,才能够在外观上显示出神韵来。
钱穆先生曾经说过,中国文学亦可称之为心学。文心即人心,即人之性情,人之生命所在。故亦可谓文学即人生,倘能人生而即文学,此则为人生之最高理想,最高艺术。
所以说,我们学诗、写诗,一定要用一颗真心对待它,要吗不写,要写就去写真性情、真感受、真领悟、真景致,哪怕这种真显得有些幼稚、有些粗糙、有些浅露,但这是我们写作的本原所在,也是诗歌的本原所在,一刻都不能丢弃。我们说,诗歌审美标准的头一个字,就是真字。
“貌有不足,傅粉施硃。才有不足,徵典求书”,所以,袁老夫子说,如果你的容貌略有不足,你可以化化妆来弥补,傅粉施硃。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里面这么说,“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
说的是,宋玉领居家的这个女子太好看了,而且好看的刚刚好,涂脂抹粉都比不上她原来的容貌,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使阳城、下蔡两地的男子着迷。
要是人长得好看,根本不用涂脂抹粉。只有长得不好看,有一些不足的时候,才通过涂脂抹粉来弥补。同样,你的才华要是略有不足,可以通过经典和书本的学习来弥补。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里袁枚先生强调了两个不足。不足是什么?不足是不够。因此,我们写诗其实也是一样的,你首先要把真情实感表达出来,要先有真,才能谈得上不足二字。反过来,如果你什么情感都没有,就是为了写诗而写诗,那么,你的诗法如何精巧、你的文字如何华丽,都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我们用这个原则来看杜甫和李白,同样,我们也可以看到其中所蕴藏的“真”字。我们先看杜甫,杜甫又号称“诗史”。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杜甫的诗,能把他一生实际生活都写进诗里去。这一点与王维不同,王维学诗的意境,讲究的是出世,讲究的是不着我。
所以,王维的诗大多都是羚羊挂角、了无痕迹的, 把自己的真放进去,但是把自己的意放出来。但是,杜甫是“诗圣”,是儒学。讲究的是入世、是放进去。所以,杜甫的很多诗,放进去的都是他日常的人生,平平淡淡,似乎没有讲到什么大道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在他诗里,统统没有讲,只是讲家常。但是他的诗,就高在这上。
正为他不讲忠孝,不讲道德,只把他日常人生放进诗去,而却没有一句不是忠孝,不是道德,不是儒家人生理想最高的境界。若使杜诗背后没有杜工部这一人,这些诗也就没有价值了。倘使杜工部急乎要表现他自己,只顾讲儒道,讲忠孝,来表现他自己是怎样一个有大道理的人,那么这人还是个俗人,而这些诗也就不得算是上乘极品的好诗了。
所以,杜诗的高境界,一是他把自己真实的思想给表达出来了,更高的一层是他还“不著一字”的表达出来了。而李白就更有意思。李白号称诗仙,因为他喜欢道家,爱讲庄老出世。“我欲乘风归去”,“明朝散发弄扁舟”,他也并不要把自己生命放进诗里去,连他自己生命还想要超出这世间。
而他放进去的是什么呢?就是一个真字,真诚的真字,忠实于自己的生活,忠实于自己的思想的真字。而正是这种内在求真的执着,才能够在文字上表达出外在的神韵。这就是《庄子.渔父》里面说的:“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
袁枚先生说,“古人文章,俱非得已。伪笑佯哀,吾其优矣”。古人写出来的文章,都是不得已,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写出来的,而那种假装出来的欢乐和悲伤,没有什么好处的。
我们知道,孔子曾经说过“辞达而已矣。”中国的文学也叫作心学。我们的真性情出自于心,性则通天人,情则合内外。无论诗歌还是文章,我们的表达,都是要表达出自己的真心情的。
所以,古人写东西,都是在心中有所感,有所思的时候写的,就是,不得已而写。心中有话,不得不说的情况下写的。并不是像我们想的,古人一上手就决定我一定要写一首流传千古的诗或者文章,不是这样的。
古人写的东西,都在“言志”二字。他们并不存在什么虚情假意的地方。但是,反观我们现在有的朋友,很多时候,我们经常是为了写诗而写诗,三五好友凑到一块,命个题目,大家都想象着自己是古人,用古人的东西,写古人的心情,好像都回到了大唐盛世。但是,却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甚至有些朋友,学习了很多的技巧、诗法,写出来的东西也别具一番意趣,但是,在感叹技巧之余,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而相反的是,有时我们很长时间不动笔,突然有感而发,即使写的一点都不合乎技巧,但是,却让自己、让别人深铭五内。这中间的关键,就在于我们有时候不会说真话,不敢说真话,不想说真话。正如诗论所说“画美无宠,绘兰无香。揆厥所由,君形者亡”。袁枚先生说,有的人画得好,却得不到别人的喜爱,有的人画兰花却感受不到香味,揣测深究原因,就是因为,其中主宰形的神没了。而这个神?就是我们说的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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