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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年，魏忠贤还在家乡的时候，就是一个浪荡子，本身家境一般，经不住他滥赌，把家产输得一干二净，家里房子没了，地也没了。他的父母只好跟邻居商量借助在邻居家里。
可是魏忠贤的媳妇跟邻居家的婆姨不投脾气，经常跟魏忠贤抱怨，魏忠贤输光了家产，每天还得听媳妇唠叨，老大不乐意，于是天天打骂媳妇，活生生把媳妇给打回娘家去了。
当时，全家人就靠着跟街坊借的一点地过活，种地的当然是老实忠厚的弟弟魏忠厚，魏忠贤没了钱，照旧每天出去混。因为家里还有一些媳妇留下的旧衣裳，他就每天卖点旧衣裳，换成赌本，继续赌。终于有一天，媳妇的旧衣裳也卖没了，家里再也没有一丁点值钱的东西了。他不得不窝在家里，手痒难耐，只苦于没有钱去赌。
对于满身恶习的魏忠贤，家人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父母提起他就直摇头，弟弟魏忠厚更是看不起他。魏忠厚很绝望，他有野心，总感觉自己是个大人物，是该成就一番事业的人物，怎么能混到这种人憎狗嫌的地步？如此苟活，不如死了好。
魏忠贤心意已决，就连夜跑到村口，投河自尽。也是他命不该绝，正好遇见一个赶夜路的官兵，把他救了。那官兵是个好心人，魏忠贤跟他哭诉，说自己穷得活下去了，所以自杀。官兵居然信了，留下几两碎银，叮嘱他好好活下去，就策马离开了。
魏忠贤一心求死，反而被人救了。他不是为好心人真诚的话语感动，而是感觉自己命不该绝，必有后福，更艰信自己生来就是个大人物。既然是大人物，就要寻求自己往上爬的机遇。
一天，他前往妓馆找老相好翠花，翠花跟他开玩笑，说昨天接客，接了个太监。魏忠贤冷笑，接太监有啥用，又不能做什么。翠花说，你懂什么？太监是什么做不了，可是他们有钱啊，有钱就是爷。
魏忠贤听到这里，感觉惊讶，说太监能有啥钱。
翠花说，你真没见识，太监天天伺候皇上，把皇上伺候舒服了，想要啥就有啥。
魏忠贤离开翠花回到家里，心里却琢磨开了。像老子这样经天纬地的人简直就是旷世奇才，只可惜我身在市井之中，没有肯给我机会。如果上天肯赐予我接近皇上的机会，我绝对比那个狗太监混得好。
魏忠贤越想越来气，凭啥那种没有下面的不完整男人倒比他这五肢健全的男人活得还好呢？老子不服！
左思右想，越想越气，不知怎的，忽然开窍了。那个太监之所以能接近皇上、讨好皇上，都是因为他的太监身份。那么，如果我把自己变成太监，再想法混进宫去，那我是不是也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呢？
魏忠贤是个狠人，一向是想到啥立马去干，他之前沉迷于赌博也是因为他相信赌博可以使他一夜暴富，他恨贫穷，做梦都梦见自己成了富甲一方的儒雅绅士。自从翠花跟他聊那个太监的事，他感觉自己之前找钱的方法有问题，想要搞到钱，必须想办法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那个世代的巨人，无疑就是一国之君了。
一番思虑之后，魏忠贤下定决心做个阉人，于是他手起刀落，斩断了自己的命根子。整个过程很痛苦，不言而喻，可是这点肉体上疼痛跟他伟大的梦想和野心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净身之后，问题又来了。要见皇上，就得去皇城，而他的家乡距离皇城很远，而那个好心官兵送他的碎银子，他早就花得差不多了，根本不够路上花销。家中值钱的东西也早就被变卖一空。
当时，魏忠贤有个女儿莹儿，刚满15岁，长相甜美，很是讨喜。魏忠贤立刻打起莹儿的主意。他把莹儿叫到房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啥都不说。莹儿平时对他就没好感。因为他一直感觉生女儿没用，不能种地，早晚还是别人家的人。
尽管莹儿知道魏忠贤是个不成器的父亲，可是看见父亲哭得满脸眼泪，还是心生恻隐，问他怎么回事。魏忠贤就把自己准备做太监伟大的梦想告诉莹儿，还说自己其实一种都希望赚大钱，照顾家人，自己根本不是浪子，家人邻居对自己的看法，都是错误。
怕莹儿不信，主动掀起袍子给莹儿看。莹儿看见父亲真的自阉，大吃一惊。在莹儿心目中，魏忠贤就是一个风流浪子，对于浪子来说，命根子也是本钱之一。而今，父亲真的割了命根子，莹儿吓得不知所措。
狡猾的魏忠贤见莹儿动了恻隐之心，继续劝说莹儿，跟莹儿聊梦想，聊自己大志难伸，聊自己憋屈的人生，他一再跟莹儿强调他此生必是人中龙凤，只是老天爷不开眼，不给他机会，如果给他机会，他能上天宫跟玉皇大帝讨个职位。言语之间，强烈地表现出想要出人头地的欲望。好家伙，这闺女长到15岁，魏忠贤跟她说过的话，五个手指能数过来。这倒好，叽里咕噜的，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把个年仅15岁的孩子忽悠傻了。
这魏忠贤为了自己的计划，不惜费尽口舌，先是把莹儿说得泪眼婆娑，到最后，变为嚎啕大哭，搂着魏忠贤哭道：“父亲大人，您太难了。一直以来，咱父女俩从来没有说过几句话，今天一聊，我才发现我对您一点儿都不了解。原来您是个有理想的人，母亲大人、爷爷奶奶全都看错你了。”
得！莹儿能说出这番话，那就说明时机成熟了。
魏忠贤趁热打铁，赶紧问：“我的乖女儿，现在你明白为父的苦心了。你的父亲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莹儿点头：“这我相信，父亲大人绝非池中物，乃是人中龙凤。”
见莹儿傻乎乎的，对自己深信不疑，知道这会儿提啥要求，她都会答应，于是舔着老脸继续说下去：“女儿啊，为父已经想清楚了，咱家朝中无人，又没有家底，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想要出人头地简直难于登天。”说完，不住地叹气。
莹儿听了，感觉无望，不觉放声啼哭。
魏忠贤假意心疼女儿，把帕子递给女儿拭泪。然后低声道：“不过呢，纵使咱家目前的状况再差，也还是有机会翻身的。”
莹儿错愕：“如何翻身？”
魏忠贤笑道：“乖女儿，你忘记了。为父的伟大梦想去做一个太监，只有做太监才能接近皇上。一旦把皇上伺候舒服，那金银财宝还不是随我挑啊。”
莹儿点头：“对啊。”
魏忠贤笑道：“咱们要想巴结皇上，也得先去皇城不是？”
莹儿不知其意，继续点头。
魏忠贤叹气：“只是眼下，去皇城的盘缠无法筹措。”
莹儿天真地道：“把母亲首饰和衣裳都卖了，那父亲就有盘缠了呀。”
魏忠贤苦笑：“孩子，你母亲陪嫁的那点东西早就卖光了。就是现在没招了，才找你商量。”
莹儿皱眉：“跟我商量？我一孩子，又没婆家，哪来的银子孝敬父亲呢？”
魏忠贤笑道：“孩儿无需多言，只需跟着为父就好。”说完，拉着莹儿的手就往门外跑，跑到大门口，遇见母亲，母亲见他一脸奸笑，料定没有好事，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魏忠贤推倒在地。
莹儿见奶奶被推倒，打算弯腰去扶，却被父亲拉住就走，拖出老远。街上好多人过来看热闹，母亲瘫在地上，嚎啕大哭，哀叹家门不幸，出了如此忤逆子。莹儿也回头哭喊奶奶，魏忠贤不管，仍旧拖了女儿往前走。围观的人纷纷叹气，有好心街坊扶起老太太劝她回家。
那边厢，魏忠贤把莹儿拖到醉红轩门口，高喊老鸨子出来验货。莹儿极少出门，不知那醉红轩是何等所在，就见两个黑袍壮汉拖了自己进门，见父亲跟在后面也不十分害怕。不多一会儿，一个身材矮肥的老婆子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见到莹儿，很是高兴，又是摸手又是看脚的。完事见老婆子拿出一纸契约递给父亲，父亲签字画押，笑吟吟地拿了银子，转身要走。看到这里，莹儿才慌了，高喊父亲，不要留我在此处。老婆子使眼色，两个壮汉挥起皮鞭就打，莹儿惨叫连连，仍高喊要跟父亲走。
老婆子冷笑：“傻丫头，哭什么，你父亲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莹儿怔住，闹得更凶了。
魏忠贤看到这里，心里不忍，只好跟莹儿解释：“孩子，父亲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奈之举，但凡有一点办法，做父亲的也不可能卖自己的亲骨肉。可是现在，父亲有着伟大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父亲愿意付出一切，也希望你理解父亲的苦心，帮助父亲凑足赶往皇城的盘缠。等父亲到了皇城，见到皇上，皇上一高兴，赏个千两万两的。为父再回来给你赎身就是了。”
莹儿听到这里，睁大眼睛，半信半疑地道：“父亲大人果然是会回来接我的吗？”
魏忠贤点头：“当然，既然乖女儿为父亲付出这么多，父亲一旦有了钱，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亲骨肉在行院里遭罪呢？”
莹儿哭道：“事已至此，女儿也只好等父亲来赎身了。”
魏忠贤擦去莹儿的泪水，假惺惺地道：“女儿莫哭，为父一定尽快赶回来，让女儿少受折磨。”
话音刚落，老婆子就黑着脸让两个壮汉把魏忠贤赶出去，因为客人们马上就要来了，莹儿这样哭哭啼啼的，客人会不喜欢。
魏忠贤走后，莹儿哭得死去活来。老婆子气不过，让两个壮汉继续打，直到她肯接客为止。
莹儿进了青楼，自然是活得生不如死，按下不提。再说那魏忠贤得了银子，立马赶赴皇城，善于察言观色的他顺利得到皇上的宠幸。于是他趁机跟皇上说，要返乡把父母接来享福，皇上也恩准了。但是，魏忠贤回到家乡只是接走了父母，却没有去青楼接莹儿，不是他忘了，而是他感觉自己身份变了，高高在上的他已经贵为九千岁，去青楼接女儿有失身份。再说，他进宫的时候跟皇上说自己无儿无女，现在要是接了女儿回皇城，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总之，有关于莹儿，魏忠贤思考良久，决定放弃，任她在青楼里自生自灭。
可是，莹儿这孩子似乎也有些运气。她因为是良家出身，颇受当时县城里的公子哥儿喜欢。她父亲回乡的事，她也是听那些公子哥告诉她的，她满心欢喜，以为父亲会来接自己。没想到，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后来忍不住找老鸨子打听，才知道父亲早就回皇城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莹儿整个人都崩溃了，她一个清白出身的女孩子，能在青楼这种地方生存下去，就是因为父亲亲口许诺她会把接走。可是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幻灭了。
从得到消息的那天起，莹儿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吃不喝，光坐着发呆，没两天就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说的梦话都是我要去皇城找父亲。起初，老鸨子因为她之前给赚了不少银子，还找了个洗衣婆娘照顾她，后来看她一直病着，不见好转，渐渐地开始给脸色看，不许任何人看护她，再到后来，吩咐关进黑屋里，不许给饭菜，打算饿死她，埋了算了。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更何况青楼这种地方的老鸨子，可怜这莹儿一人待在黑屋里，没水没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莹儿知道自己没两天活头了，只等那黑白无常来接自己。
这时，之前跟莹儿相好的公子哥里，有姓王的少爷，大伙都喊他王公子，王公子家底丰厚，人也善良，出手大方，青楼女子多有钟情于他的，莹儿有一段也跟他好得拔不开，王公子听说莹儿快死了，赶紧过来看望她。
小黑屋里，没有一点光线，王公子命青楼的仆役把窗帘拉开，再叫把门打开透气，又吩咐点上蜡烛，这才看清躺在床上的莹儿的憔悴面容。
面前的莹儿，王公子几乎不敢相认，苍白的脸颊和嘴唇，深陷的眼窝，一双柔荑冰冷潮湿，喘息微微，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王公子慌了，叫仆役赶紧端了热粥，灌了几口，脸色才渐渐好转。
莹儿张开眼睛，看见王公子，嘤咛一下，哭出声来。那王公子也感动得抱着莹儿乖啊宝啊地哭了起来。
良久，俩人才分开拭泪。
本以为，跟王公子分开许久，此番又是王公子赶来救她，莹儿要说第一句一准是关于王公子的，没想到，莹儿一张嘴，说得居然是我要去皇城。
王公子愕然：“我的宝儿，你去皇城干嘛？”
莹儿低声道：“我奶奶爷爷，还有我父亲都在皇城，我要去皇城找他们。”
王公子哭笑不得：“傻孩子，你真是病糊涂了。你的家人指定是不想要你了，不然的话，他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候，为啥不带上你呢？”
这——
莹儿答不上来了。
王公子苦笑：“我知道，你是他们的亲骨肉。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全都去皇城享福，却唯独把你留在行院里受苦。你仍旧可以为你父亲找借口，你可以说他有苦衷。但是你想过没有，当初你父亲可是用把你卖到青楼的钱去皇城谋官。试问当今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把自己亲骨肉卖了去满足自己拼命往上爬的私欲。”
见莹儿沉默不语，王公子只好继续说实话，点醒她：“我还是说真话吧，我感觉你父亲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而不择手段。”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地一声，王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你！你是傻了还是犯糊涂，我救了你，跟你说真话，你倒好，伸手打我？”
王公子捂着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莹儿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侮辱我父亲。”
王公子先是怔住，继而发出嘲讽的笑声：“天哪，我听见什么了？你说我侮辱你父亲？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输光所有家产，又把女儿卖到青楼的混蛋简直连个人都不算，这种人就算是当今圣上都不值得人尊敬，别说骂他，就算他受到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莹儿听到这话，从床上勉强直起身子，指着房门，厉声道：“你给我出去，我不许你说我父亲一些不吉利的话。”
王公子叹气，负气地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莹儿听见王公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放声大哭。
尽管莹儿把王公子赶出门外，他还是不放心她，临走前，给老鸨子塞了不少银子，叮嘱老鸨子赶紧给莹儿换个房间，让找个老妈子伺候莹儿。老鸨子本来打算埋了莹儿的，看在银子的份上，只好答应照顾莹儿。
调理了三天，莹儿的气色也渐渐好转。
第四天，王公子来了，说要给她赎身，娶她做妾。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高兴得不得了了。可是莹儿呢，仍旧不乐意，阴沉着脸。
王公子问她有啥心事。
莹儿还是那句话：“我要去皇城找父亲，我父亲答应过我，说一定会回来接我。他绝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王公子拗不过她，只好答应陪她一起去皇城找父亲。俩人到了皇城，才知道皇城消费高，俩人带的盘缠很快花差不多了。莹儿着急见父亲，找旅馆老板托人捎信给魏忠贤，可是老板也不是啥好人，见他俩外地来的，一心只想坑钱，哪里会真的帮忙。就连莹儿的话，他也全都当成疯子瞎说，哪里会相信她有一个身份贵为九千岁的父亲。
原本王公子身上的盘缠就不多，再被旅馆老板揩油，很快就镚子儿不剩了。
待在皇城里没钱，日子是没法过的。为了维持俩人的正常开支，莹儿不得不重操旧业。为了打听父亲的情况，她特意选了一间靠近紫禁城的妓馆。她的想法很单纯，就是一门心思地找父亲。
由于那间妓馆靠近紫禁城，经常有朝廷的文武百官光临，甚至连当今皇上也偶尔会临幸一下。可是，像文武百官和皇上这样的客人都属于贵客，贵客都是头牌接待，像莹儿这样刚来皇城的土妹子哪里轮得到这样的好机会呢。
可是莹儿之前在青楼待过，有经验，也有心计。她知道想要好客人，就得拍老鸨子的马屁，只要把老鸨子的毛捋顺了，想要啥客人就能有啥客人。于是，她拼命巴结老鸨子。老鸨子每天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她终于有好客人了。先是宫里养马的官员，接着又是宫中侍卫、朝中文武官、宫里的太监，甚至连皇上都临幸过她一次。
她把自己悲惨的身世告诉每一个她接待的客人，为的是尽快找到自己的父亲。她的想法太单纯了，以至于给自己招来很大的麻烦，这是后话了。当然，她也嘴严的时候，接待皇上那一晚，她啥都没说。
莹儿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传得宫里人尽皆知，所有人都对魏忠贤议论纷纷，只是魏忠贤自己还蒙在鼓里，每次早朝一结束，他总能看见朝下某些官员对他指指点点。这种事情多了，他立刻感觉不对劲，于是他叫来亲信小春子。小春子把有关于莹儿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魏忠贤听了，恨不能把肺给气炸了：“这个傻丫头，老夫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小春子低声道：“这事闹得朝中文武百官全都知道了。据说您女儿还接待过皇上呢，现在满朝官员都在议论她，这个说她跟自己喝过交杯酒，那个说她给自己按过肩膀。”
魏忠贤皱眉：“够了，别再说了。”
小春子奸笑：“九千岁，别怪我多嘴，有些话，您还是知道的好。那些官员说的还有够邪乎的呢，说是您女儿给他们捶腿、按摩脚、舔脚、舔全身——”
魏忠贤大怒：“给我打住！老夫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现在因为这个傻丫头被人看低，今后我在朝中还怎么混？”
小春子见魏忠贤脸上挂不住，笑道：“九千岁，恕我直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魏忠贤见小春子一脸奸诈的表情，立刻明白，这小子指定是有主意了，于是问道“依你之见，老夫现在应该怎么做？”
小春子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道。
魏忠贤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惊道：“小春子，你小子的意思是杀了她？”
小春子苦笑：“女儿找父亲，这种事原本无可厚非。但是，这个莹儿不懂规矩，更没有头脑，现在她闹得宫中人尽皆知，让你在宫中无法做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剩下杀了她——这唯一的办法了。而且，九千岁您当年进宫的时候可是亲口对皇上说自己没有生养过孩子，现在冒出个莹儿来。被皇上知道，您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再说，您在宫中树敌太多，如果莹儿落在您敌对党的手里，可就麻烦了。总之，这莹儿必须除掉。”
魏忠贤叹气：“这孩子确实可怜。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神也救不了她啊。”
小春子冷笑：“九千岁，您须记得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俩人商量完毕，为防止事态恶化，决定立刻行动。
当天夜里，莹儿打扮一番，正准备开门迎客。却看见老鸨子慌慌张张地赶来，告诉她有贵客到访。
莹儿还没来得及回答，老鸨子身后跟着的蒙面人已经进了房。
蒙面人一进房间，立刻塞给老鸨子一锭银子，老鸨子满心欢喜地走了。蒙面人关好门，兀自走到桌边坐下。
莹儿看着这个奇怪的客人，感觉很纳闷。她在青楼浸淫也有些年头，见过各种打扮的客人，可是蒙面的客人还是第一次接待。
看看蒙面人不说话，她只好礼貌地问道：“这位官人，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吩咐老妈子准备酒席啊？”
蒙面人摆手：“不必了。我不饿。”
莹儿皱眉：“难不成官人打算一直蒙面吗？您花了一锭银子享受春宵，要是戴着蒙面巾恐怖不大方便吧。”
蒙面人点头：“也对”。说完，一伸手，摘去蒙面巾。
莹儿看见那人的面容，不觉大吃一惊，因为这人摘去蒙面巾之后，露出一张肤白圆润，这张脸年轻干净，没有一丝皱纹。
莹儿在青楼的这些年接待的大多是大腹便便的中老年人，如此年少英俊的面容实属罕见。她哪里知道，坐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她父亲魏忠贤的亲信——小春子。
小春子年纪不大，可是头脑灵活，鬼主意多，又会察言观色，深得魏忠贤宠信。当然，小春子也是太监。
小春子见莹儿被自己的美貌震慑，笑道：“莹儿姑娘，难不成你没见过美男？所以才一直盯着我的脸？”
莹儿苦笑：“诚如官人所言，来往青楼的素来都是些老头子，像官人这等容貌俊秀的小哥真是少见呢。”说完，走过去要抓他的手。
小春子拍掉莹儿的手，正色道：“算了，不逗闷子了。还是说正事吧。其实我是你父亲的亲信。是你父亲派我来接你的。”
莹儿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小哥是父亲的人，父亲果然派人来接我了。父亲没有食言，我就知道，父亲一定会派人来的。”
那莹儿立刻放松下来，高兴得在屋里转圈圈，哪里注意到小春子满脸奸笑。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结果。莹儿很开心，不等小春子说话，她就在房内收拾东西，看她意思，似乎打算立马跟着小春子走人。
小春子见她忙东忙西的，喊她停下，示意她过去，坐下。
莹儿皱眉：“这不是马上走了，我得先收拾衣裳啊。”
小春子诡异地一笑：“衣裳着啥急？可以买新的，那些旧衣裳不要也罢。”
莹儿摇头：“不！那些衣裳也都是我到了皇城后才买的，也都是新买的，就算以后进紫禁城享清福，可是我毕竟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女儿，还是不要那么奢侈的多。”
小春子坏笑：“紫禁城里的宫女妃子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你的那些衣裳穿出去只会被她们笑话。”
莹儿叹气：“那我不收拾衣裳，至少也该带上胭脂水粉吧。”
小春子摇头：“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带，宫里什么都有。”
莹儿摇头：“宫里的水粉，我不一定用的惯，像水粉这类东西还是用自己的比较好，再说分量也不沉，不占地方。”说完，又要起身。
小春子按住莹儿的手，笑道：“不忙，稍等片刻。”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壶酒，“咱们先喝了这壶酒，等喝完酒，你有大把的时间收拾东西，到那时候，你想收拾啥就收拾啥，什么衣裳啊，胭脂水粉，随便你收拾。”
莹儿皱眉：“我说小哥，你这人咋颠三倒四的，刚才说我的衣裳土气，带进宫里怕被人笑话，现在又说我想收拾啥就收拾啥。”
莹儿只顾着絮絮叨叨，一抬头，发现小春子早就斟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
“喏，这可是宫中自酿的好酒。”小春子怕她不喝，又加了一句，“这酒是你父亲特意让我带给你的，你必须喝了它。你父亲说马上要入秋，夜里寒冷潮湿，喝杯酒，暖暖身子，正好赶路啊。来，喝了它。”
莹儿端着酒杯，笑道：“就知道父亲疼我了，想得这么周到。”酒到唇边，她立刻感觉不对，“嗯？你让我喝酒，你咋不喝呢？”
小春子假装卑微地一笑：“莹儿姑娘，我是您父亲的亲信，是他的下属，我身份低微，您贵为九千岁的千金，我哪能跟您平起平坐一起饮酒呢？”
莹儿听了这话，心中顾虑全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可是，酒一落肚，立刻感觉腹中似有千把钢刀一起搅动，疼痛难忍，她疼得满地打滚，伸手指着小春子，厉声道：“酒里有毒，你想害我。你绝对不是我父亲派来的人，你是骗子，是来杀我的。”
小春子走过去，弯下腰，俯视着瘫在地上的莹儿，冷笑：“莹儿姑娘，我可不是骗子，我的确是你父亲派来的，不过，你父亲派我来这里，不是来接你的，而是来杀你的。”
莹儿惊讶地张大嘴巴：“啊？我父亲派你杀我？你简直胡说八道。”
小春子哈哈大笑：“傻姑娘，我说的句句属实。”
莹儿不解：“可是我父亲他怎么可能派人杀我？”
小春子笑道：“姑娘，你太单纯了。宫廷是世上最复杂的所在，各种关系错综复杂，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说就是宫廷斗争。你的死，完全是宫廷斗争的牺牲品。”
此时，毒性发作，莹儿已经意识全无，她的瞳孔渐渐放大，嘴里喃喃地道“父亲他不可能杀我，绝对不可能。我要见父亲，我要他亲口告诉我，要他跟我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最后，莹儿的嘴唇还在蠕动，可是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又过了一会儿，她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弹了。
小春子凑近她，把手指放在她鼻子下面，确定她没有呼吸了，才重新戴上蒙面巾，离开房间，消失在夜色中。
几天后，皇上的寝宫里，皇上正斜躺在卧榻上，魏忠贤跪在地上给皇上捶腿。
皇上咳咳两声，慢悠悠地问道：“进忠，朕听说紫禁城旁边的妓馆里死了一个粉头，名叫莹儿。”
魏忠贤原本正在捶腿，听见这话，手一震，慢了下来，低声道：“哦，臣一向不慕花街柳巷，对此类事少有关注。”
皇上笑道：“有关于那个莹儿，外面传言很多，有人说，那莹儿是你的女儿。”
魏忠贤立刻伏在地上，低声道：“这是哪个好事的，胡说八道，居然把老臣跟一个烟花女子扯在一起，分明就是侮辱老臣的名声。其实皇上说的那个莹儿，老臣也派人调查过，那女子是个疯子，满足胡话。老臣根本没有子嗣，哪来的女儿？”
皇上点头：“那就好，朕也觉得，像爱卿这般廉洁奉公的功臣怎么会跟那种女子扯上关系呢？不过，那个叫莹儿的姑娘倒是给朕捏过脚，那力度拿捏得真好，比你的手法精妙。原本打算把她召进宫里做侍女的，唉，没曾想，死了。可惜，可惜啊。”
魏忠贤伏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不住地点头：“对，可惜了。”
旅馆的房间里，王公子抱着莹儿冰冷的尸体，悲痛欲绝。
“你个傻女人，你不听我话，我都劝你不要来找你父亲了，你偏偏不听，搞成这个结果，你满意了？”
窗外，一只单飞的大雁不住地哀鸣盘旋，似乎正在找寻自己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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