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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初秋,我南下东莞,在常平一家工厂谋生。打工生活单调乏味,供打工者选择的娱乐活动不多。下了班,工友们要么跑到录像厅看电影,要么去厂门口的士多店看电视。工厂门口有两家士多店,每天下午,老板都会在门口摆上一台大电视,播放电影或电视剧,为店子招徕人气。而我最喜欢光顾书店,一本杂志可以为我提供两三日的精神食粮。
上世纪九十年代,打工文学杂志风行一时。无数打工者通过阅读打工杂志,来填补内心的空虚。比较知名的打工杂志,有《佛山文艺》《江门文艺》《外来工》《西江月》《大鹏湾》《南叶》《惠州文学》《嘉应文学》。
这些杂志是无数打工者的心灵知音,那个年代的打工者,即使没读过这些杂志,多多少少见过这些杂志的模样,至少听说过这些刊物的名称。
除了专门刊登打工生活的这些杂志外,《辽宁青年》《故事会》《知音》等生活类杂志也大行其道。
那时,每家书店在显要位置摆满了各种杂志,供打工者选阅。在夜市或者市场,还有许多书摊,销售过期了的杂志。
尽管是过刊,仍然受到了打工者的青睐。毕竟,买一本新杂志,要四五块钱,而过期杂志,只需要一两块钱。杂志并没有时效性,阅读效果是一样的。
我最喜欢的杂志,当属《江门文艺》和《佛山文艺》。这两本杂志贴近打工生活,尤其是《江门文艺》,八成以上文章都与打工生活息息相关。
那时,我初来南方,现实与梦想的巨大差距,消磨了我的意志。《江门文艺》刊登的文章,犹如我在南方的真实临摹,给了我无尽的慰藉,让我有了追梦的勇气和动力。
同类型的打工刊物中,以《佛山文艺》和《江门文艺》发行量为最,随便在哪家书店或者地摊都能见到这两本杂志的身影。《佛山文艺》也是我的极爱,但《江门文艺》离打工者更近,上面的文章十有八九,都是打工者的亲身经历,读来自然也更觉得亲切。
正因此,在这么多打工杂志,唯有《江门文艺》我每期必买。其他的,诸如《佛山文艺》《惠州文学》或者《大鹏湾》我则视情况购阅。一般都去地摊上选过刊,可以节约几块钱。
购买《江门文艺》,则必须去书店。《江门文艺》半个月出刊一期,我每次去书店两次,先把新杂志翻一遍目录,再把《江门文艺》拿在手里,像宝贝似地,递给老板结账。
不仅我这样的读者,将杂志当作宝贝看待,书店老板也是如此。我常去的那家书店,老板应该是个文艺人。他专门刻了一个章,每卖出一本书或者杂志,必郑重其事在书或杂志上盖上书店的印章。待盖完章,我总双手接过杂志,紧紧搂在怀里。待之,如同恋人。其情其景,现在想来仍有一股暖意,在心中流淌。
转眼,我在东莞已经半年有余,工作安稳下来,精神上则有打工杂志作依靠。慢慢地,我不再满足于读,开始涂涂写写。水深火热的打工生活,给了我无穷的创作题材。我主要写诗歌,密密麻麻,写了几大本笔记本。
文章写完了,自然期待在杂志上发表。我首先投给我最钟情的两本杂志:《佛山文艺》和《江门文艺》。结果可想而知,不但没被采用,连退稿信都没有。
许多次石沉大海之后,我开始反省,也许我真不是写作的料。有段时间,我连杂志也不想看,消沉了三两个月。
毕竟,心中有热爱,便对《江门文艺》念念不忘,又因为那时已经提起笔下,想放下也不容易。毕竟,那是我唯一的兴趣。抛弃这个爱好,我又能干嘛呢?
我振作起来,把杂志上经常出现的作者,一一列在纸上,认真阅读学习,诗歌也继续在写。流水线、车间、荔枝林、女工、爱情,都成了我的诗歌中的元素。
金秋九月,我的处女作发表了。那是一首描写我陷于失落困境的诗歌,一共二十几行,饱含着真情实感,发表在《佛山文艺》杂志。
我在书店翻开杂志,看到自己的名字变成了铅字,内心的喜悦无法形容。捧着杂志,一路回厂,眼睛盯着那首诗读了又读,甚至差点撞上电线杆。
也许是为了给打工者一个交流的渠道,打工杂志对诗歌作者格外照顾,发表诗作还会将其通讯地址附在后面。发在《佛山文艺》那首诗,让我收到了100位女孩的来信。只是我那时羞涩不懂事,又加之时间不够用,绝大部分来信没有回复。
处女作的发表,给了我巨大信心。我开始疯狂投稿,后来,我又接二连三在几本杂志上发表了作品,唯有《江门文艺》一直将我拒之门外。
次年盛夏,我终于敲开了《江门文艺》的大门,我以笔名发表了一首写故乡和母亲的诗歌。和《佛山文艺》一样,《江门文艺》的诗歌作者似乎也享受到了特殊待遇,每首诗歌后同样附上了作者的地址。
这首诗歌的发表,让我收到了超过150多封来信,来信以珠三角为主,部分来自浙江、江苏等地,由此可见,《江门文艺》的影响之巨大。
因为我的笔友显得女性化,读者误以为我是一名女子,那些信多半是男性打工者写来的。其中,不乏一些求爱信,令我哭笑不得。
九十年代,流行交笔友。为此,《江门文艺》专门开设了一个栏目,在页眉处刊登打工者的心灵寄语。寄语短短几十上百字,结尾照样留下姓名地址,供读者互通信函。打工者飞鸽往来,相互取暖,亦是当年的一大特色。
慢慢地,我的诗歌陆续在一些杂志发表。我还因此参加过《江门文艺》和《嘉应文学》编辑部组织的一些文学活动,认识了许多天南海地的朋友。可惜的是,当年人与人的联系,主要靠通信。如今,那些朋友早已散落天涯,不知去处。
以《江门文艺》为代表的打工文学刊物,给了无数打工者精神安慰,给了他们莫大的精神支柱。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杂志逐渐被另一种文化载体所替代。自2003年开始,打工杂志开始逐渐没落。
《外来工》《大鹏湾》《嘉应文学》《惠州文学》等杂志,一个接一个消失不见。《江门文艺》和《佛山文艺》仍在苦苦坚持,只是发行量每况愈下,经营面临巨大压力。
面对市场巨变,这两家杂志也在自救。《江门文艺》先是从半月刊改为月刊,后来又尝试以漫画形式转型,但终不如人意。2012年,这本曾经风光无限的杂志,走完了其历史使命,正式宣传停刊。
如今,当年洛阳纸贵的打工文学杂志中,唯有《佛山文艺》一枝独秀,只是,这本杂志与当年的定位和风格已大相径庭,算不得打工杂志了。
往事随风飘散,当年的美好,只剩下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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