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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城市的灯光眨眨眼睛,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像是在街巷楼宇中,接连撑起千万把淡淡黄色的小伞,各自笼着一团光晕,在暗色的背景下凸显得愈加温暖。
和月光一样暗淡的,是那些游离在喧闹繁华之外的人,他们在夜幕下行色匆匆,满脸倦意。或许是羁旅他乡,即使仰头也忆不起月是故乡明是何模样。只顾低头踽踽而行,在陌生的城市里缄默着,匆忙着。或许是疲于奔命,为前路而忧,为生计而苦,被重担压得直不起腰,在这城市中沉寂如尘埃,只能看到脚下的一片黑暗。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不要说——繁盛流光只是城市的表象,他们什么都没有。总有一点微光是为他们点亮的。 无须耀眼,只一点光亮与温暖便足矣。无数的等待与守望就这样在无数个夜晚上演,主角不同,情节各异,散布于城市的楼宇之间。点一盏灯,照亮一条路, 即使再远,也要让他看到这里是家的方向。
于是,地球这端的灯灭掉,那端的灯亮起,就这样循环往复着,照亮了世界的每个角落,却难以照亮街角小屋里的人的脸庞。
夜幕中,她的窗前也亮起了一盏灯。
可她在窗前仔细拆开爱人从远方寄来的包裹与信件,将新衣置于一边,独拿了信来一字一句地念,信很短,只是说了大城市的繁华与工作的繁忙。她拿着信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仿佛要从字缝中读出什么特别的意义来。
每次送爱人走的时候,她都不肯去车站,只站在窗帘后看他提着行李渐渐走远,消失在路口的灯光里。别人都说她不够好从来不送他去车站,她也不争辩,其实她只是怕面对别离的场景,怕那种无力抵挡的悲伤正面袭来。所以,她只站在窗边看着,看到爱人偶尔停下脚步向窗口回望,看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就算在这边哭到肿了眼花了妆,也不会被谁看到。她不善言辞, 外表固执而坚强,只是默默地把爱与思念都藏在心底。
屋里空调呼呼地吹着热风,吹皱了她指尖的皮肤。终于看累了,她揉揉眼睛,将信折好放在书架上,脱衣入眠。
而同是此时,在城郊的一间小平房前,还是一片漆黑。
镜头转入房间,小平房里的他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老挂钟,是孩子将下晚自习的时候了。他有些微颤地起身,从矮小的平房里挪出去。由于多年积劳留下的病痛,他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慢放的片段。就这样略显笨拙地走到家门口,几次都险些跌倒在冬夜积起的薄冰上,踉跄几下才勉强站稳。他哈出一口气,拉亮了院门口的那盏灯,然后站在那里半扶着门,向小路尽头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直到被寒气逼到那间小平房里去。
他将蛋羹又放到炉火上,然后侧身望着门口那盏灯,苍老而浑浊的眼眸里,仿佛映出了点点光亮。
她,从极浅的梦境中睁开眼,也许是附近的学校刚下自习,也许是那临街的车声人声吵醒了她。她揽衣推枕,揉着睡眼走到窗前,吸进一口凉夜中的空气,凝神看着这城市的夜和灯光。
看着看着,那些灯光在她眼前忽然亮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斑,那些光线在泪水中被拉得很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坐在床前铺展信纸,提笔写下几行字——
“如果你在外面的世界看到万家灯火的热闹,一定要想起我,因为我也在那遥远的万千灯火里亮一盏灯,等你回家。”
他,关了电视,半推开门,等着每天出现在门口的明眸。大概他还不知道,从初中开始,女儿每次走到门口,看见那暖黄色的灯光就会很感动,知道那是父母对他的爱和无声的关怀。那份感动一直持续至今,无论什么时候想来,心中都无比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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