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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水是随地理纹路而行，周流不滞，是动态的，活泼的，快乐的。山则是固定厚重，万物资殖其中，是静态的，悠久的。所以孔子说聪明人的欢愉像水，悠然活泼；仁慈人的欢愉像山，安然悠久。
孔子的仁包括了一切，往往等同于道，所以在具体起用就要仁智并举，就是既有道德，又要有方法；迫不得已就要成仁取义，论语里也强调见义勇为，所以仁智勇并称三达德。这里就是孔子仁智并举，最高修养的人内心永远是愉悦的，看这个世界永远是生机盎然，生生不息的。所以这里第一句的“乐”就是指这种状态，水山是形容其本性，动静是形容其起用，乐寿是形容其效果。一定说知者就喜欢水，仁者就长寿，不像孔子的口气。
这里孔子难得的用自然山水来表达德性，实德性就是来源于自然，文化也是来源于自然，天人本就是一体。自然反映于人心，就有文学诗歌等艺术，要讲中国文学的话实是以诗歌为主干，自诗三百、汉赋、乐府、俪骈文、唐诗更不用说，宋词、元曲，之后才有小说，而实际上清诗是另一高峰。西方人自古就是戏剧，再早一点是所谓沿途说唱的史诗，仍然接近于戏剧，后来的小说更不用说。这里面有什么差别呢？
诗虽然也有叙事议论之作，然多还是抒发感情，取材也以自然和生活小事为主。比如一轮明月照古今，诗家人人说唱，“月出皎兮”“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明月出天山”“明月何时照我还”“明月何曾是两乡”，实是千古同一月而人情各异，恰恰人情又能相通，故能千古传颂，所以是人与自然合，人与千古合。桃红蕉绿也好，春风杨柳也好，落花流水也好，乃至山水画，莫不如此。
西方的说唱史诗呢，神话历史传说生活故事无所不包，唯独没有自然，因为需激起现场观众之共情，戏剧更是这样，小说也只能这样。虽对观众来说人之感情也有相通同然处，却并不一定能通古今，好像孟姜女、牛郎织女、白蛇传、梁祝四大爱情传说也是跟随时代历经无数改编，才成为今天这样子。
西方戏剧小说总喜欢写爱情（战争是另一回事），虽是人之共同一情，至于爱情之后两人是不是在一起就能幸福，又是不是能长久，始终是问题。所以西方爱情又多以悲剧为突出，而中国人却不管时代观念如何改变，如何改编仍是以圆满结局为主，喜剧为主。这实也足以反映中西方现实人生之不同。
再看所谓史诗，多为神话传说，和中国传统的严谨史学完全不是一回事，陆放翁的诗说“斜阳衰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千古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就是赵家庄来了个说书的盲人，说起了曹操的老师蔡邕的故事，但诗人听起来不是历史上那么回事，所以感慨千古是非谁管得。诗人取材的地理环境，写作的身边事与抒发的感情均足以反映作者当时之生活，读其诗即如见其人，甚至诗人的生平都在其中，作者实已不朽。而小说再流传，作者也只是附名，不容易从中窥见其生平，所以小说戏剧在中国始终不能成为文学之主流，而从这里也可理解中国文化可悠久之一面。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孔子讲起了当时的齐国和鲁国的文化，提这两国是因为有代表性，有其特点。齐国是分封给姜太公建立的，文化还不太坏，关键是一直的是强国，有着海边鱼盐之利；鲁国虽不是经济强国，但对于周王朝周公的文化保存得最好。《子路》篇讲过“既富矣，教之”，孔子这里也是这个意思，齐国这么富庶，如果愿意变一变，还可以到达鲁国的文化水平，鲁国再提高一下，就可以达到传统文化的“道”了。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觚是一种酒杯，有表示寡、少的意思。就是觚作为酒杯跟其他酒器比能装的酒比较少，用这种杯子有劝人家少喝酒的意思。结果人一喝酒往往就喝多，沉溺其中。所以孔子感叹觚已经不是觚那样子了，还叫什么觚呀！还叫什么觚呀！
与《八佾》篇子贡欲去饩羊一起参研，可见孔子在那里说“我爱其礼”是要存告朔之名，这里他觉得酒杯是不是得改名则是要存副其名之实，其实叹息的道理是一样的，就是文化的精神，先王之道要真实完整的保存下去。所以这个叹息是接着前面齐鲁文化的变化有感而发的，可能是一边喝酒一边说起上面的文化问题，所以叹息起来。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宰我这个睡觉的学生，毕竟言语好，提了个思辨性的问题。也是他跟孔子学了半天的仁，觉得这样会不会把人学傻，所以有疑问。宰我问老师说，假如有个仁者，告诉他井里面有仁义，他是不是就跳进井里去找仁义了？其实就是说仁义真有用吗？天天讲道德仁义，真有人要骗我们，难道就受他骗吗。
逝就是往的意思，君子可逝也就是君子生命都可以投进去的意思。孔子回答宰我为什么会这样呢？君子不会受环境困扰，可以放下一切，生命都可以不要，更不要说功名富贵这些。但是君子又不会让自己陷入陷阱中，让人家包围攻击。就像说又要功名富贵，又落入别人陷阱中，那还说什么呢，那就不是君子嘛。这里已经回答了宰我的问题，别人告诉你那里有仁义就跳进去，本质跟追求功名富贵没什么两样。
这个地方是一个思辨性极强的问题，也是文章的一个高潮，如果只是看表面文字，那就真的依文解义，三世佛冤了。真正的仁者是有智慧的，仁智并举的，后面一句的延伸更是说明仁者无恶。可欺也，不可罔也就是说仁者可以被欺骗，但不是糊涂迷惑不明智的。愿意被欺骗是出于慈悲，人家之所以来骗我，确实也是有需要，没办法了才想出骗的招式，江湖救急赶紧帮他，这是对的必须的应该的。佛学的布施这点讲的很明确的，善入不入根这里也可以看出来。但如果人家三番两次来欺骗，那就要有智慧该不该帮了，如果是糊里糊涂的帮，最后可能是变成害他了。
这一章井是个譬如，仁者如果自己身陷其中，又如何救人呢？忠孝有愚忠愚孝，但没有愚仁的说法，就像说佛是跳出三界外同一个道理，所以成佛是智慧成就，成仁也一样。下一则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就是智慧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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