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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步营造深夜小面
三峡水库工程淹没区文物调查工作结束了。我们走了11个市县，22个文物点。看看、听听、想想、议议，对三峡有了新的认识。
三峡，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她的风光壮丽。
但人们是否知道？三峡的价值，更在于她的历史奉献和丰富内涵。长江和黄河一样，都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三峡地区，有着值得骄傲的古老文明史。这是已经出土的文物给我们带来的确切信息。
为此，在三峡库区放水之前，尽可能多地抢救文物，成了事关重大的迫切问题。
三峡工程淹没区，从远古就是人类祖先的生息地。60年前，发现北京猿人的裴文中教授曾预言：北京猿人的祖先在三峡。教授一言中的。果然，1991年比北京猿人更早的巫山直立猿人化石出土了，这表明中国的三峡也是人类的发源地之一。由于地理环境和生活习俗的特殊，所形成的三峡历史文化有着鲜明的特点。同时，三峡也给我们留下了许多尚未解开的谜。
我们调查了弇井沟和大溪两个石器时代的遗址。弇井沟的农田里陶片遍地都是，连农家房舍的泥墙中，也陶片点点。倒底地下埋了些什么?还是个未知数。5000年前的大溪，其薄似蛋壳的陶器，是可与黄河下游的大汶口蛋壳陶媲美。三峡环境偏僻，可当时怎么竟有如此先进的制陶工艺?大溪等处还出土了刻有符号的陶器，这又是涉及中国文字起源的大问题。未及看到的其他遗址，也都各有自己独特的发展体系。这一地区，夏商周遗址已经知道的，多达百余处。许许多多遗存，在提醒我们：三峡地区也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发源地。但说来惭愧，我们过去所知道的是太少太少了。由于没有留下文字史籍，只能靠出土的文物认识和了解先人的业绩。淹没区地下的众多文物，就成了唯一可靠的活历史。
历史学家长期在困惑着，从巫山到重庆，这偌大一片土地，史籍记载是古代巴国所在地(“下里巴人”即此巴族)；但巴人的历史究竟是怎样的？三峡倒底怎样从独特的巴楚风韵和历史创造中谱写着中华历史的重要篇章？至今仍然是个谜。处于淹没线下的万县一位领导对我们说：“淹没了这些文物，我们的历史将被割断，人民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说得何等好啊！
长江三峡的江底有连绵的古代枯水刻石。其中忠县白鹤梁最为突出，长达1600米，历时千余年。一排排坚硬的巨石横卧江心。所刻鱼眼部位正好是枯水的水位。历代名人雅士纷纷留下书法手迹，多达300多件。黄庭坚的，王世贞的，是名副其实的水下碑林，还是个未曾开发的处女地。在长江的深处，我们震惊竟有如此神奇的遗存。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迹，要定文物级别的话，该是世界级的。大坝建成后，刻石将永沉江底，不能再见天日。如何保护好这些珍宝，使专家们绞尽了脑汁。
汉墓在三峡，给人的印象似乎遍地皆是。这正表明了汉代三峡人烟的稠密。三峡又是三国的重要地域，吴蜀之间的战争，许多就发生在这里。刘备墓埋在奉节一带，而奉节将整个淹没，如何抢救三国的文物，也是人们焦心的话题。
还有那无名汉阙、洪水刻石、古栈道、白帝城、张飞庙、石宝寨、明清民居群等等，数说不尽，只能挂一漏万。
十几天里，看得多听得多，纠正了过去肤浅的认识。抢救三峡文物，绝非是多挖几个盆罐，多挖几座古墓的问题。淹没区大量文物资料的历史价值，是其他任何地区无法代替的。如若淹毁，中国历史将留下一片永远无法弥补的空白，既愧对祖先，也难以向后代作出交待!对地上地下先人留下的遗产，如何在淹没之前抢救出来，这答卷如何下笔呢？
1992年4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决议三峡工程上马。文物部门组织力量调查，但凭眼前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技术力量，在淹没之前的十年内，充其量也只能抢出十分之一。其余的只能任其淹毁了。可以肯定还有大量没有查明的。现在，先人在招手，呼唤我们去捧取珍宝，而我们却人手短缺，捉襟见肘。心急火燎的文物专家们只好临时抱佛脚，抓紧培训队伍。出土的大批文物，势必需要库房存放和许多博物馆，这无疑更增加了工作的艰巨。众多的难题，集中到一点还是经费的拮据。
来三峡之前，曾翻阅过关于三峡工程的报道材料。其中偶有提到文物的，有的竟说地下文物“大多已经发掘”，还因此叫人“不必担心”。说得多么轻松！这起码是无知的。
三峡工程要上，三峡文物也要保。
抢救三峡文物，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时间最长，耗资空前的人类遗产的保护工程。显然，特殊的问题只能用特殊的方式解决。为此，提出以下建议：
一、都说重点抢救。但什么叫重点？灵活性可就大了。意见不统一也会影响经费的及时拨发。会不会钱多重点就多，钱少重点就少呢？建议在确定重点时，手下留情，宁宽勿严，以免漏下重要文物。
二、国家有文物法，规定对破坏文物者绳之以法。三峡水库施工和移民过程中应坚决依法办事，不得以任何借口破坏国家大法。已出现的破坏事件，未依法处理，令人不解。
三、对已知的地下文物如刘备墓、古代巴国遗址等，在淹没之前千方百计找到，否则将是千古之憾，难以向子孙交待。
四、国力有限，仅靠国家只能抢救出一小部分。建议中央主管部门解放思想，采取打破常规的举措，多渠道多形式和采取多种方式抢救和保护文物，欢迎海内外同胞和国际社会(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给予财力支援。多抢一件是一件，总比毁掉了好。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缩手缩脚将会延误大事。
传统文化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对历史负责，不使先人留下的遗产毁于一旦，已为海内外同胞所共识。做好抢救保护工作，对团结海内外同胞，意义重大。全国政协委员们联系着社会的方方面面，在关键时刻正可做出贡献。保护文物，造福子孙，功在千秋。人们相信，在这浩大的抢救活动中，佳话必将频传，青史也将为之增辉。
愿国宝无恙，永传人间(图)。
图1994.03.09全国政协八届二次会议毕克官《愿三峡文物光彩永存》大会发言材料
本文原自1994.03.09全国政协八届二次会议大会发言稿
文章续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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