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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崔中华（山东 菏泽）
霜降节气过后，立冬就来了。
那个名字为“马勇大锅台”的小酒馆在一个小乡镇的集市上，集市很寥落，开门的商铺不多。如果靠近春节，集市一定很热闹。
你喜欢农村集市世俗的热闹，花花绿绿的廉价商品把冬天的集市衬托得很喜庆。从集市的热闹里穿过，小时候赶集的场景会聚拢过来，回忆的潮水涌过来，轻轻地拍打，有点感伤的旋律。
“集上人真多，年前的集一个比一个热闹。供销社门口挤满了人，路边的小摊也很热闹，卖家织布的、卖草呱嗒的、卖碗筷的、卖鞭炮的、卖农具的、卖小兔的，看得眼花缭乱。父亲从热闹的人群中挤过去，没有给你留下在小摊前停留的时间。你紧跟着父亲，从热闹的集市中穿行，那些小兔在铁笼子里，毛色雪白雪白，如冬日的黄昏不经意落下的白雪，暖意的忧伤，让生活多了一份期待。”（《陪父亲赴一次奢侈的午餐》）
小时候对生活的期待是春节的热闹和放松，有一些零食，有新衣服，有游玩的自由，在老家的土街上，自由地奔跑，爆竹的钝响不绝于耳，雪花在耳边飘呀飘。
小酒馆在集市的最南头，靠着田野，打开小酒馆靠南面房间的卷帘门，一条乡村柏油路，路那面就是田野。
你呼吸田野的空气，在阴沉的天空下你呼吸田野的空气，田野里的麦苗很孱弱，黄绿色的幼苗，在过了霜降的季节里生长。今年秋天一场接着一场的大雨，推迟了种麦子的时间。
想起来这个小乡镇的路上，经过那条乡间柏油路，路两边是高高的杨树，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挂在枝条上不多的叶子也变得枯黄，让人想起冬天就要来临的瑟缩。
这是一条烙着很深记忆的小路，许多年前一个初春的上午，你和几位朋友开车经过这条小路。清明前的风吹面不寒，很柔很凉爽，路两边的麦田绿意盎然，遥远的村庄在春日的阳光下像一个暖意的梦。
小柏油路两边，白杨树一棵挨着一棵，笔直的树干，发出嫩芽的枝条，远远望去，是一幅简洁的水墨画，又像是俄罗斯风景油画。你们在画面中穿行，在想象和默契中穿行，在梦一样迷离中穿行。听歌，《我的好兄弟》，青春已逝，一些友情还残留在歌词里。还有《洋葱》那首歌，一层层剥开，剥到最后让人泪流满面。
曾经熟悉的小路，曾经熟悉的那些人和事，像那首《青梅竹马》中的歌词：而那些做过的梦/唱过的歌/爱过的人/那些我们天真地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事。
但最终梦醒时分。
那天中午是在小柏油路路边的一个小饭店吃的午餐，好多年过去了，小饭店还在，不知道还有没有那天中午吃过的菜肴。
好多年过去，你依然记得那天中午的菜肴：酱驴肉、黄瓜拌猪耳、酱猪蹄、香椿炒鸡蛋、蒜薹肉、清炒蘑菇和西葫芦、蒜蓉油麦菜、水煮花生、丸子汤，主食是西红柿鸡蛋面。
美食美景的记忆深入骨髓，你坐在“马勇大锅台”靠南面的那间包房，风从打开的卷帘门吹过来，熟悉的泥土和杂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大锅台下燃起了劈柴，一大盆调至好的羊肉倒进锅台的铁锅里，小酒馆的老板说羊肉很新鲜，带着骨头的大块羊肉在铁锅里上下翻滚，乳白色的汤汁冒着热气和香气，让你想起学生王文明的“君博园”，想起许多年前在君博园度过的那个秋天。
“在长长的丝瓜棚下面，十几个地锅灶台一字排开，劈柴地锅，羊肉块在锅中翻滚。炖羊肉的香味开始弥漫；又炖了一锅排骨冬瓜，煮了一锅玉米地瓜和一锅花生毛豆。丰盛的食材让你们兴奋而忙碌，欢快热闹的气氛，有了过年的味道。
炖好的排骨冬瓜盛在了大盆里，还有大块的羊肉——手抓羊肉。乳白色的羊肉汤，让你想起去西北的日子，想起从兰州去张掖，想起醉人的张掖之夜，闻着花香，闻着草原夜晚独有的迷人气息，在风中，在星辉下，让人心醉。
秋日的阳光从瓜棚的缝隙间挤进来，蔬菜和稼禾散发着成熟的芬芳，蜜蜂，还有一些蝶舞，还有波涌般的虫鸣，这个秋天的正午，这个秋天，一个园子给你的秋天，让你有了生命的感动，这样的感动一直持续到许多年后的一个春天。”（《君博园给你的这个秋天》）
回望和现实纠缠不清，许多年前的那锅羊肉和眼前的这锅羊肉翻滚出一样的色泽和香味，但场景的转换和时间的挪移，让人顿生感慨。
大锅台吃的就是热闹和随意。
先喝汤，汤碗里放进绿绿的芫荽和葱花，喝一口鲜汤，一碗鲜汤下肚，浑身无一个毛孔不舒坦，那是《老残游记》中听王小玉说书的感觉：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服帖。听觉的艺术和味觉的艺术如此相通。
喝完两碗鲜汤，然后往汤汁翻滚的铁锅里放入切好的白萝卜块、羊血和面筋。十多分钟，下锅的食材浸透了羊肉汤的香味，调好的麻汁酱和这些食材是绝配。
带骨头的羊肉熟了，在锅里烫好的生菜和油麦菜是消化羊肉的消化剂。美食让人放松，让人有了倾诉的欲望，让立冬节气没有了寒意。
最后在浓稠的汤汁里下面条，面条是手擀面，很劲道。再放进几把菠菜，完美的收官，一首曲子的结尾，优美而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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