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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总是身着整洁的军装，扎着武装带……”
这是黄埔名将李默庵，当着记者的面，回忆周总理时说的话。他描述的，是总理在黄埔军校任政治部主任时的样子。
关于那时候的周总理，咱们现在看到最多的，应该是下面这张照片：
帅气、英气，眼神中透着坚毅和果敢，这就是年轻时的周总理，和李默庵描述的一样。李默庵很了解那个时期的周总理，毕竟他是总理的爱徒，是总理晚年一直在寻找的人。
遗憾的是，建国后他却隐居海外多年，迟迟不肯回国。直到1981年，77岁的他才回了一趟祖国，但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再见到恩师。
李默庵到底何德何能，为何会让周总理一直惦记着？为何建国后，他要隐居国外，他到底有什么心结？1981年，他回国时，邓颖超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当众道歉，称自己愧对恩师。
本期，魂说要跟大家说的，正是这段尘封往事。在这段往事里，虽有遗憾，但浓浓的家国大义是令人无限感怀的。
一：黄埔一期的那个湖南学员
黄埔一期，将星云集。而李默庵，则多少有点儿“狂”。当时，一期有不少大名鼎鼎的并称，比如蒋先云、陈赓和贺衷寒就被并称为“黄埔三杰”。
除此之外，学校里还流行着这样一句话：文有贺衷寒，武有胡宗南。李默庵觉得，这后一句还得再加上自己才算完整，于是他便加上了：能文能武李默庵。
当然，李默庵敢这么说，确实也是有一定能耐的。
李默庵比周总理小6岁，1904年出生在湖南长沙。因为家里很穷，少年时期的他卖过柴火、养过猪，什么粗活都干过。
但就是这样的少年，在学业上却格外的优秀。只陆陆续续读过几年书的他，居然考上了长沙师范学校。
后来，听说孙中山先生要筹建军校，李默庵边打工边存钱，这才存够了路费去报考。1924年，在数千人中脱颖而出，考上黄埔一期的李默庵，还不到20岁。
进入军校后，李默庵虽不像陈赓那么“闪耀”，却也认识了不少好友。很快，他因为成绩优异吸引了周总理的注意，周总理特意叮嘱陈赓：要发展他。
事实上，陈赓当时跟李默庵的关系，也确实是不错的。陈赓只比李默庵大1岁，两人都是湖南人，平时很谈得来，他告诉李默庵：“做真正的革命军，就得加入真正的革命党”。李默庵觉得很有道理，便欣然同意，加入了共产党。
此后，李默庵跟着我党的多名同志一起，做了不少有益的工作。这些事情，周总理也都看在眼里，并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做了政治部的一名干事。很显然，周总理当时是想好好培养他的。
只是没想到，李默庵最终还是让周总理失望了，在关键时刻他选择了脱离我党。对于这件遗憾的事，晚年的李默庵也是颇为感怀的。
当时，有朋友给李默庵介绍了一个姓曾的女朋友，两人感情很好，每到周末便会相约见面。而我党的很多会议也正是在周末进行，李默庵便经常错过一些会议。
这件事，让当时的党支书许继慎颇为恼怒，他认为在这样的民族存亡之秋，怎么能因为个人的事耽误了大事，于是便狠狠地批评了他。这下，年轻气盛的李默庵也火了。就这样，慢慢地李默庵便与组织越来越远了。
“中山舰事件”后，蒋介石要求已加入共产党的黄埔生做选择：要么退出第一军和国民党，要么退出共产党。当时，多数人内心坚决，但也仍有39人选择了第二条路，这其中就有李默庵。
就这样，从此李默庵和好兄弟陈赓，及欣赏他的恩师周恩来，越走越远。
二：与恩师重逢，他大惊失色
留在蒋介石麾下的李默庵，从此受到了重用。从连长到营长、团长、师长、集团军总司令，他的军旅生涯像是“开了挂”，很快就成了蒋介石“黄埔系”的骨干力量。
关于这段时期的李默庵，笔者用一句话来概括：在东征北伐时，他确实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当他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参加“围剿”红军时，陈赓则用实力狠狠地教训了他。
经常与黄埔老友在战场相见，对李默庵来说，显然是件无奈的事。而与恩师周恩来，他也是多久不曾联系。直到“西安事变”后，他才再次见到周恩来。
那天下午，李默庵正在屋里，突然有卫兵来报：“有人要见您！”李默庵定睛一看：一位是周恩来，一位是他的随从警卫。
一别10多年，老师还是那个老师：一身西装，神采奕奕，永远淡定、从容。学生，也已经是身居高位。
此次周恩来是为和平解决“西安事变”而来。既然已确定要国共合作，周恩来也借此机会与昔日的学生们联系一下，这也有利于未来的共同抗日。
一见到周总理，李默庵便一个劲地道歉，他表示：“学生应该前去拜见恩师才是，是学生失礼了！”说这话时，李默庵不敢坐下，站得笔直。
周恩来并未提起从前的不愉快，而是说了一句：“黄埔师生本一家，不必多礼！”一句话，说得李默庵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李默庵不说话，周恩来特意提起了一件小事：
我记得你有两句诗写得不错，叫“登仙桥畔登仙去，多少红颜泪始干！”
周恩来的这句话，让李默庵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自己随手写的两句诗，也能惊动老师。事实上，这诗是在1933年写的。
当时，李默庵被蒋介石派去“围剿”红军，当他到达黄陂时，战斗已经结束。看到战场上满山的遗骸，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同胞，李默庵伤怀不已。
从内心来说，李默庵并不想与昔日的兄弟们为敌。见到如此情形，愤懑的他便在给妻子的电报里写了这样两句诗。
后来，我军截获了这封电报，周恩来也就知道了。
李默庵不了解内情，忙问：“老师何知我有此诗句啊？”周总理没言明，只是大笑了起来。
毫无疑问，周恩来在此时提到这两句诗，无疑是极为高明之举。
一来，眼下国共合作的新局面已打开，对厌倦与同胞为敌的李默庵来说，这是一种肯定；
二来，也是表达自己的关怀。每年我军截取的敌军情报何其之多，周恩来却对李默庵这句诗记忆犹深，可见对他的关注。
见恩师只是笑而不答，李默庵也就没有追问。此后，两人的谈话变得随意了很多。他们总共谈了两三个小时，每次谈到在黄埔军校时的情形，李默庵总是无限感怀。
临别时，不舍的李默庵起身要送，周恩来却说：“不要送，这样方便！”这句话，晚年的李默庵一直记得，他知道：这是老师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天，32岁的李默庵就那样站在屋里，目送着恩师离开。晚年，当记者问他为何如此敬重周总理时，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在军校，同学们见到他，都会很敬重地向他敬礼。
这就是理由！不管什么时候，老师终归是老师，不论以哪种方式见面。
三：正确的决定
李默庵一生，打了20多年的仗：其中有守护民族大义的各大抗日战役，也有与人民为敌的内战。
但每次当儿女们问他，哪一仗他记忆最深时，他总是会说4个字：忻口会战。此战，是国共两军在军事上合作的一次成功范例。
在战役之前，国共双方都在做最后的准备时，李默庵特意去拜访了一次周恩来。那天，他驻军太原，听说周恩来也到了太原，就住在八路军驻晋办事处，便兴冲冲地前去拜访。
周恩来没想到他会来，警卫一通报，他就匆匆出来相迎。再次见面，能站在统一战线上，李默庵跟老师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谈起了战局、谈起了该如何部署，周恩来对这个爱徒更是倾囊相授：关于如何发动群众抗日，关于如何培养干部。周恩来细细地讲，李默庵一句一句认真地记着。这一幕，就跟当年在黄埔军校一样，李默庵一句都不敢忘。
大战来临。当天，日军的坦克一辆接着一辆往前开，李默庵率部直面迎战。看着战士们一个个倒下，却无一人退缩，李默庵急红了眼。关键时刻，他带着将士们站上屋顶，把装满汽油和煤油的瓶子往坦克上扔，力挫日军。
而后，八路军129师陈锡联准备率部奇袭阳明堡机场，朱德亲自打电话给李默庵：希望他率部掩护行动。李默庵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结果这一仗，李默庵打得痛快，陈锡联也一下子烧掉了日军24架飞机。
晚年再回忆起那天的烽火，李默庵这样说：
当时我感受意义最重大的一点就是，只要是中国人，无论是军民都是一致对敌的，只有一个敌人……
这一仗，是李默庵的扬名之战。当鲜花和掌声都纷沓而来时，李默庵庆幸的却是：战前去见了一次恩师。
此后，李默庵一直在抗日战场上浴血奋战。1939年时，他还特意邀请周恩来到他的驻地住了一个星期，让老师替自己给将士们上课。
遗憾的是，后来的解放战争中，李默庵还是无法避免地卷入了内战。1949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李默庵带着家人默默地前往香港。
此后，蒋介石曾有意拉拢他，希望他赶紧去中国台湾，但李默庵却早就不想与他为伍，断然回绝称：不想去台湾，请代为谢止。
自从去了香港，李默庵就一直在等待寻求和平的机会。终于，在1949年8月份，他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与在香港的44名国军军政人员通电起义。自此，李默庵终于走向了正义的一面。
四：远走他乡
通电起义后，蒋介石下了通缉令，使李默庵在香港的人生安全得不到任何保障。跟了蒋介石那么多年，李默庵深知老蒋的为人，派特务来对自己下死手是必然的。
因此，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处于忐忑不安中。特别是爱国将领杨杰将军被暗杀后，更是让李默庵后怕得很，不得不花钱请便衣来保护自己。
正当李默庵不知何去何从时，跟他一起在香港生活的大女儿，恰巧在大街上偶遇了老同学。那位同学全家打算移居到阿根廷，李默庵一想这倒也是个好办法，于是两家人便同行了。自此，李默庵开始了在海外漂泊的日子。
可能有些朋友会觉得奇怪，既然已经通电起义了，为何不肯回国呢？毕竟我党对于起义将领，都是热烈欢迎的。
而且，李默庵跟程潜、陈明仁等将领都是老相识了，在湖南的和平解放中，他们还曾合作过。程潜、陈明仁起义后，都受到了毛主席、周总理的热烈欢迎。
那么，李默庵到底在顾虑什么？多年后，他道出了心声。他之所以选择这样，共有两个原因：
其一，李默庵认为自己与共军作过战，如今投向人民，并无微功实绩可以自赎，仅凭一两次通电声明，混迹其间，有何意味？
其实我们现在来看李将军的这个想法，会发现他完全是多虑了。他最后的通电起义，对新中国的成立是一种支持；而且，他在抗日战场上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凭这两点，祖国和人民都是会欢迎他的，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做的贡献不够。
其二，早在起义前，李默庵就已经对军政生涯心生倦意，20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始终没有时间与家人相聚。其妻顾林自16岁嫁给他，就长期在娘家过日子，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更希望能多多陪伴妻儿，过一段平凡的隐居生活。
于是，李默庵变卖家产，前往阿根廷。1964年，因为儿女在美国或求学、或工作，他又带着全家移居到美国生活。
五：邓颖超一句话，让他当众道歉
在海外的日子里，李默庵的儿女们个个都成才了，按理来说他该安享晚年了。但浓浓乡愁，却始终萦绕在心。平时跟孩子们说话，他还是浓浓地湖南口音，祖国大小变动，都牵动着他的心。
而就在他隐居期间，身在北京的周总理，则在苦苦寻他。遗憾的是，直到1981年，纪念辛亥革命70周年时，李默庵才应邀回国。
这一年，李默庵已是77岁。漂泊30多年，终于踏上了回乡之路，李默庵感慨万千。而此时，周总理已病逝5年。
在这次辛亥革命纪念会上，李默庵见到了很多老熟人，包括邓颖超。得知眼前的老人是李默庵，77岁的邓颖超亲切地握着他的手，和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默庵呐，总理一直很关心你呀！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托人打听你的消息。如今，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邓颖超这样说，李默庵再也忍不住了。当着众人的面，他对自己迟归愧疚不已。他对邓颖超说：
我回来迟了，再也见不到总理的面了！学生愧对老师的教诲！
当他说这句话时，众人分明在他的眼眶里，看见热泪。一场师生，半辈子的牵挂，李默庵的这次道歉发自肺腑。他知道，他回来迟了。
之后，邓颖超还做了一件令他感动不已的事。
因为李默庵多年隐居在外，很多参会人员还不认识他，邓颖超便特意跟大家介绍，说他是起义将领。大家一听，才知道眼前这位竟是大名鼎鼎的李默庵将军。一时间，会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对于大家的热情，李默庵没说什么，30多年的漂泊之苦，化作不止的泪水。对周总理的愧疚，对祖国的思念，都在这热泪里。
自这次回国后，儿女们发现父亲明显变了，他开朗了，心情也好了。此后，李默庵将军为祖国统一、家乡建设四处奔走。
他四处联络在海外及中国台湾的黄埔校友，希望用自己的影响力，让他们加入到祖国统一的大业中来。
1995年任黄埔军校同学会会长后，他经常这样说：“我目前唯一的遗憾，是还没有见到中国的和平统一。我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我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除此之外，李默庵最大的心愿就是写一篇关于周总理的文章。但因为年纪太大，他一次次提笔，最终还是力不从心，无法再写字。而每当有记者前来采访他时，他便总是忍不住跟人家念叨：
那时，他总是身着整洁的军装……
家人知道，他又想起了黄埔岁月，想起了那个年轻的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周恩来。
2001年10月份，李默庵在北京病逝，享年97岁。
李将军这一生，抗日有功，虽然中间曾做出过错误的选择，但最终他走向了光明的一面。而他人生的一大幸事，就是此生能有幸亲耳聆听周总理的教诲。谨以此文，纪念周总理及李默庵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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