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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时曾读到明代唐伯虎的一首诗: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无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那时候觉得唐大才子跟“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风流才子没什么两样,这个世界纵有万千不如意,但只要努努力,面包会有的,车子票子都终将会有的。天空是灰色的,也可以是蓝色的;世界是黑暗的,也是光明的,人心也该如此。我们不能左右生命的长度,但可以控制人生的宽度,绳子挂在梁上是索命的,系在丼边它是救命的。
去年冬天回家看望父母,正赶上村中一个长辈离世,父亲的几个兄弟姊妹也都回来,但他们之间形同陌路,走过也不打招呼,而且到处说父母的不是,问了父亲才知道因为钱的缘故,这一年多不再联系,清明时也不回来上坟。想着难得一聚,本着大事化小劝说几句,结果弄得里外不是,父母数落自己的不孝,亲戚也全当是在演戏,回来好几天眼泪总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可我能做些什么呢,这个世界又有什么错呢,仔细想想所有的过错全在我,如果我没有活在这个世上,什么事也不会有,如果我能够大富大贵,什么事也不会有。装了一肚子的知识,处理不了邻里关系;写了半辈子的文字,反被人骗得两手空空。直到那时明晓诗人几百年前已把这个世界看得如此透彻,人间没什么好,正如地狱也没什么不好。
这些年始终走在逃离灾难而又不断奔赴灾难的路上,经历了生活的种种刁难,才知道人活着的不容易和艰辛。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所有的挣扎和苦难都毫无意义,那活着跟死去又有什么分别。究竟还需要读多少书经历多少磨难才能把人生看得通透,也许悲观、失望才是生活的真谛,也许人间本就是一座炼狱,而我们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活着不断去寻找生命的更多意义。回想过往种种,不得不感慨一句:人间不值得,不值得我流下的眼泪,不值得我这些年的东奔西忙。
上学时,老师总教育说吃亏是福、贫穷是福,走上社会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你的好心肠除了容易被骗外给你带不来半丝好处,老板把本不该你做的工作让你做,朋友把借你的钱一拖再拖,有些时候你幻想着好人终究会有好报,搞懂真相后才发现,世界上哪个人不是在生活的泥潭中挣扎,这个世界向来只缺钱,不缺人才,所以没有写在合同里的工作不必去做,下班后做做自己的事情、赚赚外快不香吗?画饼从来都不能充饥,只会让你更饿。
在上海呆过几年,因为喜欢文学,也觉得文人都比较有人情味,所以都一直在图书出版公司工作。第一家公司本来快要倒闭最后还是撑了下来,不要报酬的工作帮公司也做了不少,最终分道扬镳是因为某个月给公司修改一些图书稿件,四千块的额外稿费最终变成八百块,不是在乎钱多钱少,而是觉得老板做人有些问题。第二家公司老板家里孩子有先天疾病,总把公司里的钱补贴家用,每月工资总要拖上那么一拖,一来公司实在支付不起一个月一两万的稿费,二来在外面呆腻了,着急回家便辞了职,然后公司就拿以前稿子的一些版权说事,欠了好几本图书的稿费最终是不了了之。给人写了几十本的书,从未有谁挑过什么毛病,公司也有员工因为工资事告上法庭,宣判后人家就是没钱给你,被工商局银行加入失信名单,没过多久多久人家重新注册一家公司,还是以前的办公地点、公司牌子,文人一旦无耻起来总是没有任何下限。
前年回家过年,遇到以前的同学,腊月二十三打电话需要一些钱周转给工人开工资,最迟两月归还,几个月过去半点消息没有,去年母亲做手术花费比较大,催了好多次,每次都说过两天转给你,结果到现在还没有还上。朋友不多,真心的也有几个,然而从不在意更少几个。以前总觉得人活一世,总需要一些人情世故,然而正是这些人情世故把我逼得快要发疯,很多时候我已分不清我现在在做些什么。
这世间事本不与我相关,我要的不多,以前是写写文字,现在依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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